此时但闻迢固这声中气十足的吆喝,掌柜忽得被惊醒过来,不由浑身打个激灵,赶忙转到迢固面前,低头应道:“但听客官吩咐,这便前去打扫,还请客官稍待片刻。”
眼见掌柜竟是不看自己一眼,迢固不由诧道:“于老六,你竟然不认得老夫了么?”
那掌柜闻听来人竟然叫出自己名字,于是赶忙抬起头来,对着迢固瞄了一眼,随即低头说道:“小的眼拙,竟未认出侯爷大驾光临,该死,真是该死!”
说着,那个名叫于老六的掌柜竟而抬起自己的巴掌,在脸上狠狠拍了两记,只是用力极重,竟似与自己有仇一般,生生拍出一记通红掌印,此时竟已肿了起来!
“你这又何苦来哉?老夫不过是跟你打个闲趣罢了,你又何必如此自责!”迢固赶忙抚慰一句,随即从怀中掏出几枚红彤彤的贝币,望着于老六手里一塞,说道:“这些钱便算老夫向你赔礼,你且拿去,吃些酒肉,补上一补!”
但见迢固手中捧出的竟是十余枚赤贝,于老六自是识得轻重,此时人族天下,但是一枚小小白贝便可换取许多东西,早有布一肉二粟三米四之说,而这绿贝与赤贝更是珍贵,素有一绿换三白、一赤顶九绿的算法,此时十余枚赤贝,已是一笔大财了,便是自家酒楼满打满算足足忙活上一年,也挣不上如此之多。
于老六先是一怔,随即竟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口中更是带了哭音:“小人何许人也,竟值得侯爷赔情,小人万万不敢收取侯爷钱财!”
迢固但见这个豪爽豁达的掌柜,十数年不见,已然须眉全白,身形佝偻,就连性子也变得如此扭捏起来,想来定是过得大不如意,抑或家里出了何等变故,方有这般剧烈变化。
迢固念及至此,不由得心里一动,赶忙伸手将于老六从地上搀起,动情道:“你我可是兄弟相称的交情,从来都是不拘小节,你又为何行此大礼?莫非家里出事,抑或生意艰难?你且说来,但凡迢固能够办到,一定全力而为!”
听完迢固这番话,于老六脸上便无喜色,反而放声嚎啕起来!众人见了,不由愕然。
正在犹豫如何解劝这位掌柜之时,却见于老六忽将衣袖举起,在脸上胡乱一抹,擦去眼泪之后,便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侯爷想错了,老六这小店多承迢瀚商队中的弟兄照应,生意又岂会不好,但请侯爷放心,老六除了前年死了老娘之外,家中一切都好,真的!”
迢固听完,刚要再说几句,却见酒保下楼禀道:“几位客官,雅间已然打扫干净,敢请各位入席。”
迢固点头,将手中贝币往于老六手中一塞,再拍一拍于老六肩膀,迈开大步,当先登上竹楼第三层去了。
再上一层,众人顿时耳目一新!
但见这一层中除了一条不长的回廊之外,便只有四个各自独立的小间。
墙体虽也毛竹质地,却是内外细细修饰一番,因此一望平整,十分顺眼,门扇也用柳木镶嵌边角,再而绘上几线花纹,竟有一丝雅致传出。回廊栏杆上更是吊着一条长形花池,其间遍植幽兰,此时正有花开,清香飘来,沁人心脾。
及至于老六亲自推开中间最大的那间雅室,浩荡江湾便透过开启的窗扇,传入眼眸之中,令人顿生开阔浩缈之感。其间却是三面案席陈列,主客分明,就连蒲团也用麻布缝合包裹,铺设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上,却也十分舒爽。
但见这般铺陈,皎姝微蹙的眉头渐自舒展开来,似乎已然对这家酒楼印象大为改观,随后却又说道:“分案太过生疏,不如将三张案几拼作一处,同饮共食,岂不更好,公爷意下如何?”
见千金公主竟而如此脱略行迹,迢固不由得一愣,随即却又哈哈笑道:“主随客便,咱们就这样办!”
立在门外的酒保却也颇有眼力,不用吩咐,便已走入室内,不大会工夫,已将三张案几拼成一张大案,又将蒲团摆成一圈。
迢固见了,也便微微躬身,一面将皎姝请入客席,一面对着于老六说道:“老六,但有好吃好喝,一并拿上来便是,不必问我!”
于老六一面点头称是,一面又搓着两手欲言又止。
迢固见了,不由问道:“老六莫非有何为难不成?又或此时河豚已然游回海中,竟不似往年在此停留?”
于老六摇头道:“哪里话来,侯爷但能光临小店,便是老六前世修来的福气,漫说此时湾中河豚不曾离去,便是真的走了,老六也会绞尽脑汁弄来几条,让侯爷与诸位贵客打个牙祭!”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不去速速将河豚煮来,此间并非老夫一人,乃是邀了贵客同来,专为品尝你家庖厨的手艺!”迢固一指席间众人,说道。
“是了,是了!多承侯爷如此看重,邀了贵客前来,老六自是大感蓬荜生辉,只是……”于老六忽又抬手在额上一抹,将几滴热汗擦去,“只是我家庖厨新近又煮得一锅上好鸡汤,最是美味,不知侯爷可愿换换口味?”
“你既是这般说,鸡汤自是要尝的,不过这河豚嘛,却也不能缺的,不如一起端将上来,老夫又少不了你钱财!”迢固虽觉奇怪,却也并不多想,只是大咧咧说了一句出来。
“只要鸡汤便好,还有新鲜菘菜与时令笋尖相配,最是好吃不过,但这河豚嘛…….这次还是不必了吧……”
不等于老六说完,迢固已然打断道:“多年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