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这种事情,苏洛不是头一次做。. 事实上,苏武也不是死在他手上的第一条人命。
在许多年前,他还没有被大盛王朝苏家收养为奴,还是世间一个乞儿时,某日有位好心的贵族女子赏了他一颗金豆子,这颗金豆子足以让他饱食三个月,理所当然引来觊觎者的贪婪。
那天夜里,群丐寄居的城墙根下,有个小乞儿从入夜直到黎明将至,终于攒住勇气,将磨得尖利的石锥子刺进夺走他金豆子的成年乞丐心脏。
三个月饱食是不够的,所以他用这颗金豆子换来饱餐之外,又换来一身体面布衣,在城外河里洗干净自己,裹好与生俱来的那幅图,在十代豪族苏家招纳奴仆时前去参加。
但是终归杀人是一门很有难度,很考验水准的技术活,苏洛杀起来远谈不上顺手。郑林师兄杀猪时,他也只能帮忙打下手,所以他又一次杀了人时,自己用了许久才醒过神来,认识到自己又杀了人。
这一次,杀的不是乞丐,不是仆役,而是一名真正的天日道学弟子。
死者的灵魂似乎随着眉心间的微小空洞逐渐流失,因此仍然圆睁的眼中光彩渐去,直至缩成最后的一点恐怖,终于消失。
“你杀……杀了他?!”
惊叫的是张乔,他忘记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因为他不仅是第一次见到杀人,更是第一次见到杀人杀得如此轻松曼妙,竟还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美感。
苏洛自己也有一样的感觉。
那一叶斩出,自眉心深处而发,仿佛洞穿了时光和虚无,杀之即归,实在是有一种极为迷人的美感。无论是那道绚烂的白芒,还是那条笔直的光线,或者此时他精神微动,清晰“看”到脑域中精神之火旁微颤的那片叶。
甚至,对方的眉心突然绽放血光,而后红白如泉而出,淅沥沥笔直流过鼻梁、下颌,滴落胸前,砸落地面,都带来惊心动魄的震撼。这种震撼,也有别具况味的死亡美感。
但死亡带来的,更多是恐惧。
向道学宫里的弟子结党营私,拥团结伙,相互之间勾连争斗,即使是大量弟子参与的团伙间厮斗也不是没有。学宫道场旁边的宝丹殿有专门的外伤、骨伤医治点,提供治疗这类伤势的药散,从来都很热闹。
但团伙间争斗到弟子陨落的程度,不能说没有,却着实极罕见。
桃李园这样的大团伙成员,也没有谁见识过这种场面。
即便是李勋这样的桃李园高层,也已经吓得呆若木鸡,浑身僵硬。
而陈萍萍与她的对手瞬间交手,各自一招擒拿分裂手交击之后,也见到有人丧命这一幕,两人俱是五指颤抖,有血飞溅,各自受了伤,却已顾不得,更不会继续出击,只是各自停住,愕然注视发生的事情,不知所措。
“苏……苏师弟。”
陈萍萍喉间涌动,用力平复着情绪,目光极为复杂。这一切完全超出她的想象,因为她说到底只是一名“养”境的学宫弟子,三代入门罢了。
终于,死者的身躯缓缓仰跌,砰然砸落地面,脑后重重磕击地面,产生压力,使得眉心的血口突地pēn_shè一股激流,足有尺高,红白交杂。
李勋陡然厉叫起来:“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了我桃李园的弟子!快召唤巡执卫,此人身怀杀器,穷凶极恶,是会杀人的!快召唤巡执卫……”
事实上,此间的惊变早已惊动了许多人。第五核测殿中等候核测的弟子众多,纷纷将目光投来,发现有人丧命,立刻哄然大哗。
仍跪在地上的黄寺郎浑身发抖,突然尖叫:“我不认识他,我和他没有关系,他和我们大同会也没有关系!对,他还没有入伙……陈师姐,他还没有入伙!我早就说了,一个刚入门的‘见’境弟子,何必要吸收入伙,不……不对,他怎么可能是入门弟子?他一击就杀死了‘养’境的高手,他用的绝不是符器,是法宝,是真正的法宝啊……”
苏洛努力让自己镇静,看了黄寺郎一眼,不由微露冷笑,但他却点头说道:“他说得对,我和他们没有什么干系。桃李园我也不在乎,何况是这样的小团伙,我是没有兴趣的。”
他自有依仗,料想依照赤煌大师兄的性子,虽则此事恐怕极为麻烦,但自己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但是陈萍萍和张乔却不一样。
此时,一阵剧烈脚步声传来,随后便有一列身穿黑色道衣,腰悬长剑的弟子抵达。
他们身上都有强烈的冷肃气息,全部面罩寒霜,抵达现场,为首者是一名青年男子,神色寒酷,厉声连问:“谁杀的人?杀的是什么人?如何杀?为何杀?”
桃李园李勋往后退去,手指苏洛喝道:“是他所杀,杀的是我桃李园的人,叫做袁旭,他是用……不知道什么法宝,只是一道白芒,便杀了袁旭,原因是——”
“因为他要杀我。”苏洛冷冷截断李勋,也指着他说道,“而他要杀我,则是他所指使,他是一个叫桃李园的团伙的人,自称叫做李勋。”
“胡说!”
李勋立刻反驳,“巡执卫明鉴,我们前来核测修为,此人狂霸蛮横,竟要抢先插队,我那位袁旭道兄不过是看不过去,质问他几句,此人凶恶无比,竟出手杀人,实在是……凶恶之极,请巡执卫立即将此人擒拿,否则此人身怀杀器,恐怕危及众人!”
巡视,执法,护卫。
这便是巡执卫。
学宫道场有一支巡执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