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名女弟子,双十模样,面如霜冷,倨傲而坐,虽然垂手两旁,却自有一股宛若霜刀在握的凌厉,此言一出,立刻周身凛然之意飒然浮空,令人为之惊摄。
有坐得相近,又与此事没有瓜葛的弟子,顿时顾不得今日难得抢占的好位置,忙往旁边避让。
似这样情形,在每日晚课大学霸进场时极少发生,毕竟凡是学宫里的大学霸,背后必然有人数众多的强大弟子团伙,并且大学霸之间相互勾连,寻常弟子就算刚刚吃过熊心豹子胆,也不会蠢到和大学霸对抗。
但世事没有绝对,总会有些有胆气、有实力的人,愿意和这种约定俗成的恶行相抗,这种事情偶或也会发生。当然,一旦发生这种事情,更大的可能仍然是不同的学霸和弟子团伙在争斗,而绝非某一个人生猛到力挑大学霸。
此时就是如此。
这女子释放凛然之意,便是有决然意志,既然占下座席,就绝不会避让,哪怕对方是新近崛起的落日峰向道学宫第七大学霸陈萍萍,哪怕陈萍萍身后的大同会人数已过百,实力强大。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也不是一个人。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的身旁,立即有另外六名弟子猛然将背脊挺直,仍是安坐于席,却仿佛已锋芒离鞘,随时可以起身迎战——哪怕这里是传道殿,哪怕学主即将降临,一样是决心坚定如此。
张乔错愕难禁,陈萍萍则面露忧色,同时还有几许释然。她登上学宫大学霸第七位时,便知道终会有这一日。
没有面临过挑战并且将这种挑战强势碾压下去的大学霸,是根基不稳的大学霸,在大学霸们面临的所有挑战中,传道殿中那二三十个最佳席位,当然是最要紧的战场。
她别无选择,唯有将神情沉冷下去,直至冰寒酷厉,用迥异于她一向展现的温和可亲的另一种面目,平静中深藏冷意说道:“请这位师妹出去!”
她不是在对那名女子说话,而是在向自己的下属弟子,发出必然的命令。
张乔把手一指:“这六个,一并叉出去!”
他说这句话时,在人群中的苏洛微觉错愕,似乎曾经听过。苏洛很快沉下目光,心下微凉,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充情形不容他多想,身旁二十多名大同会成员中,已有十多人越众而出,往那胆敢力抗大学霸的七人欺近。
他们多数都是原先桃李园的成员,被陈萍萍一概接收,这种事情没少做过,所以得心应手,两两上去,各自一边,就分别向那七人抓取,要全部叉起双臂,径直拖出传道殿去。
这便是大学霸的威风!
陈萍萍脸色依旧冷着,却开口道:“不必伤人。”
两名大同会成员当先叉向那名女弟子的臂弯,对方如霜面庞上立即涌起恼意,眸中有火焰升起,突然抬臂向两旁展开,厉声呵斥:“滚!”
与此同时,这名女弟子的六位同伴男弟子,一样面临被叉出去的局面,却都一齐面露极度愤色,勃然大怒,齐声喝道:“放肆!”
“我们逐道师姐,也是你们能碰的?”
“不知死么?”
……
极短暂的沉寂后,如浪似的惊异之声四面涌来,只因为这短短刹那间的接触中,那六名男弟子中有人说出了一个名字。
“逐道师姐。”
这名字仿佛有令人倒吸凉气无法自持的魔力,于是所有坐得靠近,听到这一名字的弟子纷纷张口倒吸凉气,然后他们震惊讶然中将这一名字传播开来。
很快,整个传道殿中的弟子都知道了有一个叫做“逐道师姐”的人就在此间,并且这个“逐道师姐”应该就是传闻中的那一个逐道师姐。
“逐道的那个逐道!”
“真的是逐道的那个逐道?”
“或许真的是?就算是只逐道,也是要听晚课的。”
……
“只逐道?”
陈萍萍好似也在从牙关间微吸着空气,空气入口,便因为此刻的紧迫气氛而变得寒凉,连牙齿都感到了凉意。
她身旁的左手不着痕迹地轻轻捏住一个指印,于是前去准备将那七人叉出去的大同会成员便都立刻罢手。
事实上,没有陈萍萍的暗示,他们也已经动作滞住,因为他们也在震惊,端坐在那里面露冷谑漠然的女子,竟真是传闻中的“只逐道”?
“除去我们逐道师姐,又有谁敢叫做逐道?”
那六名男弟子之一,也是先前道出这个名号的人,不无傲然说道。并且,他每说出“逐道”二字,脸上都有一种真切诚挚的与有荣焉的满足感。
“我知道你。”
陈萍萍深沉呼息,平复情绪,镇定说道,“只逐道。但是你会坐在这里听晚课,似乎不符合传闻中你一贯的行事。”
叫“只逐道”这样威猛强大名字的女子面上笑容浓烈起来,却越加得冷和讥谑,也开口说道:“我也知道你……但只是这几日。”
你知道我,我不觉得奇怪,因为你理所应当知道我,因为我是只逐道,我也知道你,但只是这几日才知道,因为从前我没有任何理由知道你——就是这样的含义,不能再有更多的嘲讽清鄙了。
陈萍萍面色骤凛。
……
张乔在先前大同会成员上前,要叉人出去时候,就退了回来。他对耀武扬威有兴趣,但对亲手抓人没兴趣。此时,局面到了这种地步,他不由微露急色,忽而想到什么,便向后面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