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远明的身份比较特殊。
虽然同为将军府亲卫,但还领着长随的职,比起其它府兵来说,他与夏侯罡的关系更为亲厚。这一次北伐,他领了夏侯罡的命令一路照顾大公子,所以他在这儿出现也并不奇怪的。奇怪的却是他那副乌沉的脸。
能在灵州府让夏侯府的人下面子的人可不多,难不成还真如他们说的那样,是因为予聆厚此薄彼,惹了众惹。
予聆的动作快,从她开口到现在,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候,许多事情就布置好了。虽然是仓促了一些,但总算没有漏子可捡。
只是得罪了兄弟。
卫嫤考虑着要不要出去圆个场,但一想到卫梦言还是监军的身份,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卫梦言就着杯盏呷了口茶,微微皱了皱头。
“这人是夏侯老儿的人,怎的这般没上没下?”青萍打起帘子的一角,在卫梦言与卫嫤的方向,恰恰可以看见大堂里的一角。
覃远明一身戎装未卸,头盔却拿在手上,一行人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坐下了,还要了一壶酒。
卫嫤见到此情此景,也不觉有些不悦了,临阵换将只针对夏侯卓渊,北营其余诸人都还在军中服役,根要不许饮酒。覃远明这样的作为,就是明摆着要违抗军令了?陶定朋为人圆滑,好好先生一个,极少会得罪人,遑论是军中的兄弟,料想这起磨擦不过是因为陶定朋执行军务引起的。哪料得人家居然有那么大的反应。
“你这是哪开不提哪壶,好不容易有兴致请兄弟们喝个酒,你们什么意思?存心给老子添堵不是?”覃远明将长腿架在长凳上,一脸不耐烦。
“覃大哥。要教训姓陶那小子有什么难的,且消消气,听兄弟一言。我们甲胄未卸,光天化日坐在酒楼里饮酒,总归是不好。”有人劝道。
卫梦言示意青萍将帘子放下,朝卫嫤道:“夏侯老儿治军甚严,如此可见一斑,还不至于个个都糊涂。”
卫嫤将扬起的眉头压住,敛声道:“不过是出城报备,他们就这么大意见。不正常。”
卫梦言呵呵一笑:“你看着爹爹我做甚。爹爹也是违了军令的。依旧圣上的意思,此时此刻,爹爹正应该在洪升那小儿帐下听候差遣呢。”
卫嫤看看天色。越发坐立不安,就在她思虑良多的时候,外间传来一阵喧哗,却是覃远明与那劝说他的府兵动起手来。卫梦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女儿一眼,摊了摊手,意思是“我真的帮不上忙,要不,你亲自上?”
卫嫤想起自己的身份,心知自己这样冒出去,只会将事情越闹越大。便只得挑了一扇好跳的窗,翻身跃了出去。
青萍见她说也不说一声就走,显然吃了一惊,刚想追上前去,却被卫梦言拦住了。
“嫤儿必是去找予聆那小子了,别担心,走,我们出去看看热闹。”说着也跟着站起身来,往外间走去。
卫嫤来回奔波了多日,难得吃一餐好的,这一次居然吃撑了。她敢说,这次跳窗行动,是她习武以后姿势最笨拙的一次,还好她有自知之明,选的路正。她打起精神往回赶,没走两步就被巡逻的城防兵给缠住。
“姑娘看着眼生得紧,什么时候入城的?”城防兵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卫嫤被狠狠地噎了一下,一时没想好要怎生回答。她看看自己有些破旧的衣衫,又看看来不及洗净的手,估计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她现在这德性,要说自己是予聆公子的相好,不知会不会被当成疯子扔进大牢里。说自己是相府千金或者玉宁公主就更不可得了,灵州不是扶城,卫小霸王没法靠着一张脸作通关文牒。当街打起来更不可取,酒楼那边一闹,她这边再一闹,很有可能会将这淌水搅得看不见底。
怎么办?她正想着要不要把陶定朋搬出来说,却听不远处有人叫道:“龙四哥,你分得出北夷鞑子和漠北人么?他们一样的黑,抓错了怎么办?”跟着,一小队人从巷子里走出来,还押着两个人,前面那个铁青着脸,好似所有人都欠了他几千两银子似的。后面那个的脸上血肉模糊,已要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了。
卫嫤心里一咯噔,抬手用力拍了拍脑门。完完约显然已经看见了她,一张黑脸更难看了。
“这位军爷,我能分得清北夷鞑子和漠北人。”卫嫤与完完约视线交织,她愣了愣,即刻有了主意。
“你?”那龙四哥的职级是这一丛人当中最高的,他发了话,别人都不作声了,都只好奇地打量着卫嫤。
“不瞒军爷说,先祖曾在常州行商,对北方各部落犹为熟悉,我听得懂他们的话。”卫嫤做了一脸讨好的笑容,装作没看见丹塔恶毒的眼神。
完完约也不知道她壶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由着她瞎折腾。这丫头以予聆公子之名在北地征战多年,不懂方言才怪。只是北夷与漠北同宗,说白了,漠北根本就是北夷众多分支之一,方言语系都是一样的,她能分得出来才怪。
丹塔认定卫嫤会出卖自己,便是一副恨不得将她茹毛饮血。
龙四哥是个讲理的,他又不个瞎子。面前这姑娘虽然一身脏兮兮的,可衣料布帛都还看得出是上等料子。她虽然挂着一脸谦卑的笑,可那笑里有一半是在作假,不过姑娘家冲自己笑,总不好当面拆穿。令他感兴趣的,却是卫嫤要用什么方法当面分辨出北夷鞑子和漠北人。
卫嫤向龙四哥作了一礼,跟着便磨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