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原府唯一的儿子原世祺结婚,在府中大宴宾客。因着过世的原老太爷生前乐善好施的缘故,三教九流的人都来捧场,还有不少朝廷官员也给面子来“照顾”一二。
原世祺陪同自己的父亲,酒是敬了一桌又一桌,白净的面皮上满是红晕。席上不少人打趣,他今天醉得怕是连洞房都难了,他苦笑了两声,却喝得更醉了。
席面吃到半晌的时候,贴身小厮来了门口,注视着自家主人的身形,在外面来回打转,期望他能够看到自己。
原世祺足足喝了十成醉,摇摇晃晃走出门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小厮赶忙扶住他,焦急道:
“公子,夫人说哑奴以下犯上,要把她赶出去呢。”
原本醉了的原世祺听到“哑奴”二字,清醒了不少,扯住小厮领口问道:“哑奴现在在哪里?”
小厮眼睛都红了,他就晓得这不会是公子的意思,所以拼尽了全力都要从后院过来报信。
“夫人把她打了一顿,关到柴房去了,说是明天就要把她乱棍打出去。”他抽泣了一下。
“世祺,你二伯叔刚上任杭州知府,你且过来道贺一二。”原家老爷不着痕迹拉住了自己儿子,低声道:“今日你要是一走,你岳丈家的脸面就没了,连带着我们原家也跟着丢脸。”
“父亲……”原世祺心内悲凉,“我都已经按照你和母亲的意思娶了方家女儿,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一个哑女。”
“你是读书人,这些后院杂事,莫要管。”原老爷直接把儿子往内扯,“今日你要是让我原方两家都丢了面子,就不要怪我大义灭亲。”
“公子……”小厮乞求地看了他一眼,“救救哑奴吧。”
“生死有命……”原世祺抹了把脸,叹了口气,往屋内去了。
这府中只有公子在意哑奴,现下都管不了了。小厮已经不敢抱希望了,哭着回了后院。
“言公子,再看什么呢?”同行的人拍了拍言阙的肩膀。
言阙收回视线,笑得意味难明,“这原家的家事倒有些意思。”
同行的人见他有些兴趣,便把外边的了。
原来这原家公子,早就和一哑女一见钟情,非卿不娶。是死活都要把她带回家。可是原老爷和原夫人都重门第,哑女孤苦无依,又不能给予原公子助力,自然是百般阻拦。原公子被迫妥协,答应家里让哑女作妾,可哑女也是有风骨的,不肯为妾。原公子以出家当和尚为威胁,原老爷和原夫人最后妥协,哑女进门可以,但是只能当平妻。前提是要娶他们早就安排的方家女儿。
“怎么陈生知道得这么清楚?”言阙听完,也没了喝酒的兴致。
“嗨,这还不是因为原家公子对这哑女用情至深的缘故,大好前途不要,都要闹得出家当和尚了。”同行的陈生又亲自替他斟满了一杯酒,笑问道:“莫非言公子对这哑女也有些兴趣?”
“倒是有些兴趣,不知道……”言阙看向了同行的人。
“既是言公子感兴趣,那陈生自然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同行的人招来自己小厮耳语一番,又对他道:“言公子,咋们且去瞧瞧。”
后院柴房门口,丫鬟婆子们赖在一个角落,正说道着原家的事情呢。
“你们说说,这是什么事儿。大好的日子,我们四人只能在这里守着一个哑女,外头的好吃的和赏钱竟也一份没有我们的?!”穿红袄的丫鬟把弄着自己手上的几颗瓜子,愤愤不平。
“要我说,今日里苦的倒不是我们。反而是里面那位。原公子真不是个仗义人。原本答应人的事情,现在竟然反悔。”穿粗布褂子的婆子把瓜子壳往地上一吐,两眼满是嫌弃。
“那你是不了解方家,多么富裕的人家啊,那家业多少人都眼红。再说这方家小姐长相端庄,是多少人家公子都喜欢的。咋们公子自然也不例外。”丫鬟把果子往袖套上一揩,往嘴里一送,卡擦卡擦几声便把果核吐了出来。
“要我说,你们就不明白男人。男人吧,是得到了就没什么新鲜劲儿了。没得到的呢,才是心头好呢。”烧火婆子往那柴房探了探脑袋,看到哑女在里面乖乖待着,又坐回了原位。
“几位姐姐,前边在发赏钱,老爷特意让我过来给你们几位传话,说你们辛苦了。”小厮把银钱分发给了几位婆子丫鬟,又嘱咐了句,“老爷说了,早点过去可多领点。”
刚吃完果子的小丫鬟听到有赏钱,眼睛都亮了,把手往那身上一擦,就要跑过去。但因为比她资历老得多的婆子们还没走的缘故,一时间立住了,也没敢动。
穿粗布褂子的婆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这脸生的小厮一番,道:“我怎么之前没有见过你?”
小厮也不慌乱,把那红缨子往几人面前一晃,“我是这方大小姐带来的人,几位姐姐妈妈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婆子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原先是不晓得你身份,现在可是一家人了。”
呸。起先还为里面那位抱不平呢。红袄丫鬟暗自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可以去了吧?”
“我们都去了,那柴房里关着的这位怎么办?”烧火的婆子有些踟蹰,“万一被夫人发现我们没有守着她,怪罪下来怎么办?”
“哎,这还不简单?”小厮往那板凳上一坐,“几位姐姐妈妈且安心去吧,我在这里替你们看着就是。”
“那就谢谢小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