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很大。
两人高的书架,宽度有大有小有弧,一架挨一架,排成一个个圆圈,将数百平的房间填满,只余一人多宽的过道,环绕其间。
中心位置,木制角梯上,头发花白的老人,专心找着什么。
轻手轻脚,艾德普走了进来,左顾右看,像是怕碰到什么。到了角梯下,伸手扶住,安静等在那里。
老人推推花镜,视线缓缓扫过封皮,看清了书名,不是要找的,便转下一本,“孩子,现在你的眼睛里,只剩一个女人了?”
爷爷的语速缓慢,亦如他的动作,听不到任何情绪,但艾德普不敢等闲视之,随意答对,“无论什么时候,在我心里,安格道尔家的声誉都是摆在第一位的。”
他抬起头来,继续解释,“那么多人看着,安格道尔家的未来家主被拒绝了,会有多少嘲笑?我得让他们闭嘴。”
“现在就不笑了?”老人语气依然平缓。
“的确是我把事情做的太急,才留那么多漏洞,让他们有机可乘,但不会有下次了。”艾德普认错并做了保证。
老人没有说话。
艾德普又说一句,“我的初衷没错。”
老人低头看他一眼,又回去找书,“想好怎么解决了?”
“酒店那边已经做了赔偿,最多半年,等级就能调回去,我都跟相关方面的人谈好了。”
说到这里,艾德普舒口气,“至于克罗……他的职位肯定保不住了,国家、民众、看客,都需要一个交代,只能他去。但他是乐意的,因为他会拿到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说完,艾德普松口气,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他来说就不是问题。
“没有了?”老人又问。
还有什么?
艾德普仔细回想,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不存在疏漏,“官面上的事情,自有人去处理,我一直在幕后,是没有任何牵扯的。”
老人的手顿了顿,“你有什么收获?”
艾德普低下了头,“我会把损失的尽快拿回来。”
“唉。”老人一声叹息,把手边的书抽出来,擦拭过封皮上的书名,递给孙子,“拿去看吧。”
孩子没有领悟的,他也不想多说,“教训”二字,总得切身体会过了,才能记得深刻。
只是一个老人的絮叨,又有哪个年轻人能听到心里去?
从角梯上缓缓下来,跟孙子摆摆手,格列普离开了他最宝贵的书房。
等爷爷走后,艾德普才去看手里的书——道德经。
爷爷什么意思?
艾德普学过中文,但也只停留在寻常用语,独立看这种书,他是做不到的。爷爷明明清楚,为什么还要为难他?
同一城市,别的地方。
矮胖的中年男人拉开窗帘,让阳光透射进来,对躺在床上、赖着不动的年轻人说,“现在你可以出去看看了,有人比你还丢脸……脸都快给人打肿了。”
“所以我就活该被人揍一拳?”阿卡斯往窗那边望去,阳光刺眼,“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看着我被欺负,不闻不问?”
“你还活着。”克里尔回头看儿子,“如果我想着去报复,并真的那么做了,你会死……我也会死。”
“真是可笑,贪生怕死竟被你说的理所当然。”阿卡斯十分不屑,“很难想象,你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在地下世界打下一片天地,难道其他人也都是废物?也跟你一样是胆小鬼?”
“你可以这样认为。”克里尔告诉儿子,“你认为英雄的,胆大妄为的,都已经死了,死的很男人。但,谁会在乎一个死人?他们甚至连做人的权力都失去了……无论什么时候,活着才有明天,才有权利。”
“所以你选择当乌龟?”阿卡斯嗤笑,对这个父亲毫无敬意。
“你做狗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并不比其它动物高贵?”克里尔回怼的厉害。
戳到点上,阿卡斯猛地坐起来,“两个东方人而已,怎么可以跟安格道尔家相提并论!”
“哼,莫非你觉得,我们能欺负他们一百年,就能欺负他们一千年?”克里尔冷眼看他,“收起你的无知,在地下世界,他们从未称过臣,即便那最不堪的百年也一样……东方也许缺过强国,但从未缺过强人!”
“这是你怯懦的理由?”阿卡斯只记着受过的屈辱,根本听不进这些。
“我无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勇敢。”克里尔看看儿子,“我不想跟你说,秋家在地下世界意味着什么,你看不到的东西,说了也没意义。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儿子,你的主人也被人打了,甚至更重。在他没有打回去之前,你最好学的聪明一点,我没有能力……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我听见了。”阿卡斯又躺回去,要拉被子盖头的样子,“你可以走了?”
嗤啦。
克里尔把窗帘拉回去,“你还是不要出去了。”
看着父亲满面怒气地离开,阿卡斯从床上下来,打通好友的电话,“基里,都安排好了?”
“本来就是小事。”基里那边语气轻松,“但有必要这样?你跟克里尔叔叔服个软,就能大摇大摆地出来,到时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又不能派人二十四小时跟着你,何必弄到偷溜的地步。”
“我又没错,为什么低头?”阿卡斯坚持己见,“我不会像他那样没用,你快派人把我弄出去。”
“他们已经到你哪儿了,现在就等看守松懈了。”基里笑笑,“应该是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