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万余明军铁骑,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这是个问题!
苏合凝神思考了许久,方才开口:“王睿被困于威远堡前,有覆巢之危,他这路大军一旦败亡,整个大同镇便成大帅囊中之物。为求自保,亦为保大同周全,王睿当是不得不将大同城与其他各卫留守士卒东拼西凑而来……”
王副总兵散落于大同各地的留守士卒,仍达两万之众,为保他自个儿的小命,他确是极有可能会再在骨头里边榨出些油来——硬生生的于捉襟见肘的各地留守士卒中再凑出万把人来。
火筛仍是定定的瞧着苏合,面无表情,古井不波,不发一言。
苏合说完之后又觉不对——若是东拼西凑,那也只会是步卒,可这却是万余铁骑!
再则,将各地留守士卒抽来大半——他王睿不打算要大同辖内的各个城池了!?
各卫守军本就是在那么个能将城池守住的临界线上,这突然去了一大半,火筛只需突然来个撤军,然后往大同境内任何一个方向纵马狂奔——碰上任何一座城池只需轰上一轮“回回炮”,再竖起云梯来个冲锋基本就能爬上城墙。
这万余铁骑不是王睿由各地守军中拼凑而来——鉴定完毕!
“明军没有撒豆成兵的法术,这万余铁骑也绝不会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火筛仍是没有为他解开这谜底的意思,且还是神神叨叨、神秘兮兮,“王睿若想入堡,只需堡前的那日松大军不在即可,你再好生想想,王睿除了强行突破,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让他安然无恙、不受丝毫损伤的进入堡内……”
不用强行突破,能安然无恙、不受丝毫损伤的进入堡内!?
这当真是除非“堡前的那日松大军不在”!
“堡前的那日松大军不在”?
答案呼之欲出——除非那日松突然自堡前撤去!
可无缘无故,那日松又岂会撤军?
苏合摇了摇头:“怎样的情况之下,大帅才能遂了王睿之意,下令那日松自堡前撤军?”
火筛满意的微微颔首——苏合一点即透,想来也不会废我一番心血。
“若你是我,你在怎样的情况之下,才会下令那日松自堡前撤军?”火筛仍是不愿直接将答案说出——循循诱导,引导“学生”自行开动脑筋、发散思维,才是一个优秀“老师”所为。
苏合懵了!
这他娘的,当真是毫无头绪……
见苏合愣了半响,仍是一脸迷惑,火筛幽幽叹了口气:“明军这计谋使得太过深沉,眼下也只是露着冰山一角,你看不出明军意图也是正常……”
大帅这话说得,当真是够打击人的……
合着您的意思就是我的智商同您老不是同一个级别的罢……
“再过几日,待明军露出更多马脚来,你再好生猜猜”,火筛别过头去,依然神叨叨、经兮兮,“明军绝不会撒豆成兵的法术,你回去仔细想想,这万余明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进了威远堡到底又有何企图……”
火筛道完,低沉而又虔诚的诵经之声又自他口中缓缓飘来。
万余明军凭空而来,莫非不是娘胎里生的,而是随着前几日的降雪,一道打天上落下来的!?
这万余明军进了威远堡便毫无动作,到底是所为何来?难不成会是相约于威远堡来个“聚会”!?
苏合又独自愣了半响,方才静静的行了一礼,掀帐而出……
……
火筛做了几夜的梦,搞得他有些神经兮兮,威远堡外的王副总兵今夜也有些神经兮兮——今儿是朱素嫃的“头七”之夜。
他一入了夜便命人于香案上备了一桌饭,自个儿又三下五除二的爬上了炕:死者魂魄会于“头七”返家,家人应该于魂魄回来前,给死者魂魄预备一顿饭,之后必须回避,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觉,睡不着也应该要躲入被窝;如果让死者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便影响她投胎再世为人。
他本来不知道这些,后来小方程同他说起了这些“头七”习俗,他一下便当了真——他真不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
他躺炕上一直都在双眼乱转的胡思乱想,根本就睡不着,帐内的香案也一直没有动静——素嫃到底回来吃饭了没?
人若真能投胎转世,世间若真有轮回,那么,他与朱素嫃的前生曾会是什么?
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
也许,她的前世是一枝深山里的海棠,在逢秋夜半,被卷入姑苏城外的客船。远风吹灭了沾霜的渔火,却吹不尽弯月沉没的忧伤。也许,他的前世就是忘忧河上撑篙的船夫,孤舟、蓑衣、斗笠,在红尘中摆渡。拾一抹花瓣,从此潇湘谢却,钟声不继……
也许,她的前世是一缕彤云的影,在昏黄天际,划过苍凉的露的烟痕,魄散时回归佛温柔的水心,倾听来自神明悲悯的声音。也许,他的前世是一滴晶莹的泪,由寒山寺的佛眼,坠落万丈繁华。在漫天飞舞的季节,凝成枯碎花瓣上相思的露,却唤不醒沉睡的精灵,只好在清晨中悄然化去。
什么又是缘?
缘是纵然两情相悦,仍难逃宿命之劫。
缘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晨钟暮鼓,日走云迁。怕依窗、独对钩弦。去也兰舟,远也红楼,怯深寒,罗袖轻裘。花开梦里,月隐山中。华年逝水,萍踪。若流光影,太无定,太匆匆……
如此这般的一通胡思乱想下来,他竟慢慢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