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支匈奴骑兵的统帅正是那个和汉人颇有渊源的右大都尉忽律丹。
忽律丹本来陪在父王屠耆堂身边,一直在训练整备源源不断向西方乌孙前线调遣的军队,却在前些日子突然接到前往车师督率匈奴驻军的调令。
在车师境内那支两千多人的匈奴铁骑一直以来都是由右骨都侯铁伐连树所统帅,铁伐连树老成持重,又常年带着这支部队驻守在车师边境线上,不仅对地理环境十分熟悉,更是和下面的官兵相处久了关系熟络,本是这支铁骑统领的不二人选。
但是因为日逐王先贤掸向来和右贤王屠耆堂不和,两人在争夺西域控制权方面一直在明争暗斗,屠耆堂在如此重要的车师独占鳌头,怎能让先贤掸甘心。
他暗中禀明了壶衍鞮单于,也调派了一支相同数量的精锐骑兵进驻车师,两军同为匈奴一族,却互不往来相互钳制。
先贤掸这一着让屠耆堂大为光火,他担心铁伐连树职位低微,在较量中会迟了亏,不得已之下才派遣熟谙兵法且身份尊贵的儿子前往车师,希望能够压过先贤掸一头。
忽律丹本来就对车师的局势一直十分关注,不仅因为他和车师神箭手提力汉之间肝胆相照的友谊,更是缘于依古娜俏丽活泼的身影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有了父王的差遣,正遂了他的心意,可以借此机会顺便拜访故人,一叙离别以来的想念之情。
可当他一路打听找到提力汉在双河城郊外的家时,却被已经人去屋空的残破景象搞懵了。
事后他也屈尊去向乌贵询问过此事,那乌贵做贼心虚自然不肯告诉忽律丹真相,只说可能哲古塔一家人为了牲畜蓄养转移到了其他草场,但具体是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
半信半疑的忽律丹只得回到营地,一边差人打听提力汉和依古娜的下落,一边在军营中无聊度日。
这一天晚上,他正在寝帐内安睡,却被巡逻骑兵的急报惊醒。
望着双河城中隐隐约约冲天而起的火光,他当然知道在这草原深夜里定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变故。
因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他只点齐了一千兵马便匆匆向双河城进发,留下一千多人交给铁伐连树统帅,在营地里加强戒备,以防大本营遭遇不测。
没想到才走了一半路程,就遇到仓皇逃窜的乌贵一伙人拥着车师王涅乌帕前来匈奴驻军营地躲避兵祸。
向乌贵问明了情况,忽律丹才知道是一支由汉兵和焉耆兵组成的千人部队奇袭了双河城,当下不由分说,急令部下快速行军支援双河城。
可是等他赶到双河城时,才知道敌军早已带着车师太子向焉耆方向远遁而去。
无心安抚车师军民,更来不及再通知铁伐连树增派人马了,一向自负的忽律丹就带着这一千部下奋力直追,希望能够在车师境内撵上敌军。
可没成想,这支大汉和焉耆联军中不仅有着曾经和他一起辗转万里的两个汉人故交赵长信和张望之,就连合力击退狼群的提力汉和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仪姑娘依古娜也同时出现在了阵前,让这个向来放浪不羁的忽律丹心里五味杂陈。
见到善于排兵布阵的赵长信和勇冠三军的提力汉作为对手在敌军中跃跃欲试,忽律丹突然后悔自己过于轻敌了,也许就因为这两个人,今天就此会断送了自己在匈奴军中的威名。
但是现在后悔也是没有用了,只能硬着头皮凭本事较量一番了。
然而,忽律丹并不知道,对方阵中这四个和自己相识的年轻人的惊惧程度并不在他之下。
首先,联军虽然早已摆开阵势以逸待劳,但战力明显不如匈奴铁骑,这是不争的事实,其次,赵长信虽然排兵布阵神出鬼没,但手下可以运用的汉兵不过区区二百来人。
忽律丹虽然没有邂逅五行天罡的福分,可他毕竟是一代战神李陵的高徒,论起行军打仗却一点也不输于赵长信。
要是这支匈奴铁骑的指挥换成是其他人,赵长信必定信心满满,但偏偏是这个不打不成交的忽律丹,却让他心中没有了底。
两军对垒,虽然昔日故人相隔遥望,却没有机会互道别来是否无恙的关怀和感慨。
一阵低沉并暗含肃杀冷意的牛角声响起,匈奴阵营全军出击,杂沓的马蹄纷飞携带着滚滚烟尘像一层层巨浪咆哮着向联军冲撞过来。
郑吉吩咐手下焉耆壮士站稳脚跟,十人一组采取守势,一旦被匈奴铁骑冲破防线,也要维系最小作战单位的战斗力,尽量保持局部以多击少的优势。
提力汉则手持长弓,眼神中向往自由的信念无比坚定,弓弦张处,箭无虚发,冲在最前面的匈奴铁血武士还没来得及厮杀就纷纷中箭落马,尸体被随后裹挟而至的战马践踏得血肉模糊。
此次作战不同于以往在坚昆王城和赵长信之间演练阵法,这是真刀真枪的对阵厮杀,岂能儿戏,忽律丹是匈奴一方的统帅,自然要身先士卒,勇猛冲锋了。
然而提力汉本来百发百中的箭矢却像是被施了魔咒,忽律丹身边的两个号角手先后中箭身亡,偏偏就是这个敌军主帅似乎是有神明护佑,天生对漫天箭雨免疫。
忽律丹当然知道这是老朋友对自己手下留情,网开一面了,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和提力汉相敬相知的暖意。
然而身边的金戈铁马立刻又把他拖拽回了残酷的现实中,作为交战一方的主帅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