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转换,他不是那个十岁的孩童,也不是身处幼时的县城内,养父也不在自己身边了。
至今,游天星还记得叶霜死前的模样,大喊大叫着,像是着了魔一般,嘴里喊着故人的名字。只是再也见不到了。在臆想和癫狂中,一代剑神就此陨落。
幼年时,游天星一直对养父抱有成见,觉得他只是个普普通通、为了一天三顿饭劳作的苦汉子,没有女人能看上他,他独独带着一个从垃圾堆抱来的孩子抱憾终身。
游天星想,此刻,“红叶结霜”的传说就此结束了。叶霜的脸色已经变得灰白,眼中失去了光泽,不再挣扎,躺在竹屋的破旧床榻上咽气了。他还很年轻,虽然看起来很老,但他已经死了。在游天星十五岁那年,重新成为无家可归的人了。
游天星长长吐了口气,过了这么久,他还是难以忘怀,心里总好像有块大石头堵着,让他胸怀难抒。
叶霜已经承受了太多误解,太多憋屈。但让游天星无法原谅的是,自己居然也怀疑过养父。直到叶霜那天傍晚拉着他的手,笑着对他说:“这一切都是魔法。只要闭上眼,再睁开,痛苦就消失了,这江湖上就只剩快乐了。”
那一天是春天,傍晚的暖风微醺,街上行人如织,空气中弥漫着风信子的香味,那时候游天星忽然觉得,时间是这么悠闲、这么漫长。
那一天,游天星真的觉得这个世界遍布魔法。那空中漂浮的柳絮是魔法,开的花是魔法,行人的笑声是魔法,就连他们父子也是魔法。
游天星好奇问叶霜:“老爹,你究竟跟龙门主说什么了?”
他一直感觉他们这一去是有去无回,那里就是龙潭虎穴,他们自己闯进去了,定是要体无完肤。可他们走在傍晚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街市里,恍如隔世。
叶霜笑吟吟看着他,说道:“怎么,不相信你爹?”
游天星道:“原来不信,现在信了。”
叶霜哈哈大笑,说道:“我什么也没说,一直都是龙门主在说。”
游天星觉得那龙门主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定是不容易谈妥,忙问道:“他的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大?”
叶霜卖了个关子,翻翻下嘴唇,摊开双手道:“谁知道呢?我还没动手,甚至连嘴都没动,他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这是游天星一直以来迷惑的地方,那一天老爹究竟跟那个龙门主说什么了呢?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
直到他得知叶霜就是那个“剑神叶霜”的时候,他才隐隐约约猜到故事的大概。
那天叶霜大摇大摆地走进后堂,这里很安静,光线也很柔和,只有他们俩人,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龙门主态度有点蛮横,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好了,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该满意了吧?”
叶霜笑了笑,说道:“不错不错,是个幽静之地。”
龙门主道:“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叶霜淡淡一笑,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很是优雅精美。
“看来惠智大师对你这个徒弟很是关爱……”
龙门主一怔,面色一沉,厉声道:“惠智大师的名讳岂是你这乞丐臭口能说的?!”
叶霜只是淡淡笑着,不置言语,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这态度反倒是让龙门主起了疑心,他怎么会知道我就是惠悲大师的俗家弟子?就算是这乞丐认识字,见了门口的牌匾,也不应该知道此般内情,何况他说的那么笃定,那么自若。难道他只是装模作样,毕竟城中都知道自己是惠智大师的弟子,一个乞丐听了风言风语知道了也不奇怪。那么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无非就是攀个亲,讨点彩头罢了。
想到这里,龙门主放下心来,冷哼一声,又补充说道:“哦?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你知道也不奇怪。”
他往椅子里一靠,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仰着头看着堂中站立的叶霜,一副傲然的姿态。
叶霜双手背后,丝毫不为他威压的气势和炯炯目光所慑。
他淡淡一笑,说道:“确实不奇怪。只是若要让星妙大师知道自己的弟子这么偏颇一个俗家弟子,恐怕他老人家会不开心吧?”
龙门主一愣,顿时疑窦大增。这个乞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已经有些动摇了,急急问道:“你怎么知道星妙大师?!……你到底是谁?!”
叶霜依旧面带笑意,抑扬顿挫道:“我谁也不是,只是恰好知道了一点江湖上的事迹。”
龙门主咕溜溜转了转眼珠,想了想,是了,现在消息这么灵通,就算是一个乞丐都变着法行乞了,这又怎么会不知道?倒是自己多疑了。
而他还为此有过一两秒的迟疑,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变得太过小心了,于是又对叶霜的态度更加轻蔑狠厉了几分。
“你个贼丐!上我龙虎门来究竟有何不轨?速速道来!”
叶霜轻笑一声,说道:“我来这里,不为江湖事,是为一些私事。”
龙门主失笑道:“私事?”
叶霜说道:“听说贵公子也是在县办学蹋俊
龙门主傻愣愣地“啊”了一声,接着笑道:“不错,我儿子确实在县办学堂读书。”他挤眉弄眼,一脸轻蔑地接着道:“怎么,外面那个小乞丐莫不是你儿子?”
叶霜说道:“龙门主果然聪明,他正是我的儿子。”
龙门主嗤笑一声,咕囔道:“果然,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