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来,身体只剩下一具空壳,被一种彻骨的寒冷浸泡。他嘴巴奇怪地张开着,一双眼睛好像是活见鬼了,惊悚而又讶然地睁着。他跪在棺材旁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在何处,也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只是他保持着一个溺水者的姿势,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极度痛苦地扭曲颤抖着。
一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系列问题,每个问题都蒙着死亡的阴影,像是傍晚的乌鸦一样在枯死的树木躯干上盘旋哀嚎。黑色的乌鸦占据了他的身心,吴雪已经无心去细细斟酌,他再一次感觉到了失去珍惜事物的滋味,死亡的阴影。
外面的聒噪依旧在持续,依旧在欢喜地,舞蹈讴歌着的每一样色彩的变换都令他头晕目眩,他几乎想要呕吐。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那一刻,他恰若一片无辜、渺的雪花,落在了污泥浊水的人间,浸透了他的身心,变成了黑色的花形。
所有的生命都脆弱不堪,所有美好的事物又都极易消弭。吴雪好像置身在一个奇怪的场景里,漫长的古道旁是满纷飞的黄叶,时光都被秋染成了金黄的颜色。他就坐在一个下沉的石阶边上,旁边路过的旅人不时停下脚步,拾起一片扇叶,端详一阵,就像是在看着所有闪着光芒的梦想和永远无法实现的执念,消失在了金风席卷的尽头。吴雪有种感觉,现实与荒诞已经难分彼此,它们就在这景象里缱绻飞舞着,就像是一个赖于作画的失意画师,怎么也攫取不到那美好事物的核心,只能愤恨地将画笔蘸着颜料将白纸卷涂抹,所欲所求全部都交织在画面里,再也分不清是哪一种情感占据了主动。它们竞相芬芳,驳杂在吴雪的老旧的墙壁上,向他张牙舞爪,肆意妄为。
只是这一笔注定是黑色,而不是充满梦幻的金黄。
吴雪趴在棺材边上,一只手拉着兰儿的手,脸埋在另一只胳膊里,轻轻地啜泣着。他的身体在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在被拉扯着。他头昏脑涨,就像是脑子里压着一块石头,胸口堵着一团紧实的棉花。
为什么会这样?吴雪看着棺材里安睡的人,顿时悲伤难以遏制,眼泪顺着脸庞汹涌而下。他亲切又哀韶看着兰儿的容颜,还是如往常那般,温柔和蔼的笑容已经挂在嘴边,只是她再也不能对他一句话,哪怕是抱怨恚怒的话。她就像是一朵沉睡的花,再也不会适节而放。
他伸出了手,抚摸着她的脸,只是却给了他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那种感觉叫做冰冷。
吴雪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脸上,不停地呜咽着,此刻她的笑有什么含义呢?吴雪之前一直搞不懂兰儿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是她一个笑容都令他感觉意味深长,永不倦怠。
那么,在这最后一刻,她的笑是否还一如既往呢?
吴雪抓着棺材边上,紧紧地抓着,棺材被他指甲刮的“咯吱咯吱”的,一道道抓痕触目惊心地印刻在了上面,那只左手闪着幽蓝似魅的光芒,那棺材里面所有的寒意全部被他的左手吸噬,寒意啮骨,也刺进了他的心。
吴雪不能自已,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内力去压制这股极寒的冷意,他任由它侵蚀着他的身心。
一时间,吴雪只感觉寒冷刺骨,他浑身哆嗦着,嘴巴里吐着热气。屋子里的温度好像骤然下降,好像连妖异的火光也被冰冻。吴雪浑身结着冰霜,他看着兰儿的脸庞,好像她也开始冰冻。
吴雪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所有的外物的刺激再也不能阻碍他的思维和行动。他不在感到寒冷,不在感到炽热,只有一股淡淡的、如兰的冷幽香气弥漫在鼻尖。
他忽地站起,(外面那些声音在聒噪,太恐怖,太刻薄,太悲哀,令他不能自已,他要去把他们都终结掉)冲出门外,像是一只发了狂的猛虎一般,扑向了其中一个歹徒,揪起他的衣领,对着他迷醉而笑的脸就是几个巴掌,那巴掌直接将那饶脸打肿了,像是一个猪头一样。
可是那人依旧在笑着,虽然被吴雪揪着,可是身体依旧在随着诡异的音乐在摇摆晃动,其他人好像都没有看到吴雪,依旧在狂欢着。
吴雪顿时怒发冲冠,又是几巴掌,可是那人好像毒以入骨,再也无法解毒根治,他好像已经忘了这个世界,只有狂欢和精力的挥霍才能让他欢喜。吴雪气喘吁吁地,像是一个疯子,恶狠狠地将那人丢在一边,可那裙在霖上,依旧在抽搐着,身体随着那诡异的音乐在晃动着,好像一条蛆虫在汲取着无法遏制的养分。
吴雪看向那个舞台,那四个伶人依旧载歌载舞,那些鬼挺着大肚子,左右跳动,一脸惬意的鬼样。
他再也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害怕。当怒火占据一个饶时候,什么东西都无法克制住他。
吴雪只觉得这些东西都可恶至极,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兰儿的香消玉殒,也许是一种叫做孤独的猛兽让他快要发疯。
他像是腾龙飞虎一样,乒了舞台上,抓起其中一个鬼面妖样的伶人,狂吼了一声,他想要话,可是只发出来野兽的嘶吼。
那伶人诡异地笑着,笑声愈发尖锐刺耳,其他三个伶人忽而来到了吴雪的身边,丝帛翻飞,将他重重包围,似魅似幻。
吴雪一时陷入了迷惘之中,抓着那饶手也不由得松开了。那四个伶人围着吴雪漫舞,嘴巴里还在唱着神神鬼鬼的歌。他感觉意识在下坠,身体变得像是一朵云般轻柔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