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国栋早从回报的家人口中知道彭世贤到自己家中来了,如今一见,低眉顺眼,倒也周全有礼,心里也还过得去。看在彭氏的面上,觉得不好太过生分,便招呼道:“世贤也不是外人,进来挨着一起吃吧。”
彭氏大喜,忙叫道:“小翠,快请表少爷进来,老爷叫他一起吃饭呢。”
彭世贤在帘外躬身道:“姑丈厚爱赐坐,本不该辞,只是两位表妹在座,男女大防,小侄不敢僭越。”
梅玉立心里暗骂:装腔作势的伪君子!披着人皮的狼!心里暗暗着急,只怕爹爹真就上了那恶徒的当。
梅国栋见彭世贤知礼稳重,很是满意,点头道:“那也罢。你很懂事,我这府里还勉强能读书,你就在这里好好攻书,博一个功名,给你们彭家增光添彩,光宗耀祖一番也无不可。便是我们梅家也会觉得面上有光。”
“是,姑丈教诲得是,小侄一定铭刻在心,用功读书,不辜负姑丈的一番美意。”
梅国栋吩咐:“小翠,把这碗炖乳鸽给表少爷端过去,算是我对他的勉励吧。”
彭氏满心欢喜,忙让小翠把菜端了出去。彭世贤在帘外行礼道谢。
席间,梅国栋问起家中的事,彭氏忙作答。梅氏姐妹也都默不作声。
梅国栋便道:“玉儿,这几个月你做了些什么?跟爹爹说说吧。”
梅玉立忙起身答道:“爹爹,玉儿先是给母亲荐了亡灵,然后便住在蟠香寺,因为天热,便多住了些日子。前些天也才回来。”
梅国栋点头道:“也好。山上清静一些,也凉快一些,多住些日子是好的。只是平日里也该多跟二娘和妹妹多说说话,一家人和和气气,才是最好的。”
“是,爹爹教训得是。玉儿以后会多跟二娘和妹妹相处的。”
梅国栋再点点头,便转头问梅玉节:“玉节,你怎么样?又学了什么绣花的新花样没有?给爹爹做了什么好东西没有?”
梅玉节站起身,低了头,声如蚊蝇:“蒙爹爹垂询,女儿很惭愧,这些日子没有做出什么好东西,反倒让……让姐姐和娘担心了……”话未说完,忽地悲从中来,一时竟垂下泪来。她本是要说“让家门蒙羞了”,却也知道万万说不得,及时改了口,但心里的委屈和羞愧却是真真切切的。
梅国栋不禁皱了眉,摆手道:“你快坐下吧。刺绣也不过是闲来无事时做做而已,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比不过别人家的锦衣玉食,却也还能丰衣足食,也不在于你能做出多少活计。你高兴时便做,不高兴便不做,反正也还有专门的针线上的人。也不必这样诚惶诚恐了吧。哭什么呢?我回来了,你反倒不高兴?”
梅玉节心里更是委屈,泪如雨下,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梅玉立忙道:“爹爹,你这一回去的日子也太长了些,妹妹是想爹爹想得狠了,如今爹爹回来,妹妹是情真了些。这是妹妹的好处,爹爹怎么责怪起妹妹来了?”
梅国栋这才露出笑脸,道:“哎呀,幸好玉儿提醒,不然倒委屈了玉节。玉节,别委屈了,是爹爹不好,爹爹离家的日子多了些,平日里也没照顾到你们。今儿个才见,便委屈了你,爹爹给你赔个不是。你先坐下,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开开心心的,那才好。”
梅玉节满腹的心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听父亲这么一说,更是羞惭,待要再说,又被梅玉立给按下了。梅玉立帮她揩了泪水,低声道:“爹爹才回来,咱们可得高高兴兴的,别再这个样子了,不然会招晦气的,也惹爹爹不高兴。”
梅玉节不得已,只得强作欢颜,陪大家一起吃了饭,又喝了茶,才随了梅玉立一起辞了出来。
姐妹俩在前面走着,后面丫头婆子远远跟着。梅玉节还在伤心,一路掉着眼泪。梅玉立劝道:“妹妹别这样了,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只是爹爹才回来,好些事可不能让爹爹知道。我瞧着爹的脸色比往年更不好了,身子已是大不如前了,若是受了气闷,有个什么好歹,便是我们做子女的不孝了。妹妹,不管你心里怎么样,千万不能让爹爹听到什么。”
梅玉节含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姐姐,刚才幸好有你掩饰着,不然我真就露出马脚来了。若真惹了爹爹生气,那我就真是大逆不道了。只是,”她停了停,才又道:“姐姐,这往后我该怎么办啊?”
“先看看吧,等爹爹安稳了,我就禀了爹爹,让他把那姓彭的赶出梅府,永绝后患。”
“可是,你怎么跟爹爹说?爹爹不会平白无故地赶他走的。”梅玉节担心地道。
“我只说爹爹长年不在家,家中不宜留外姓男子。爹爹不会不听的。”
“可话是这么说,还不知道我娘会说什么呢?也不知道何管家会帮着世贤表哥说些什么好话呢。他们只被赶出去的。”梅玉节依然忧心忡忡。
梅玉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叹一口气,道:“我若是一个男儿便好了,断不会容忍自己家里有这样的人出现。我便会理直气壮地赶了那样脏污的东西出门,永世不许踏入府门一步。只可惜爹爹命薄,只生了我们两个女儿,平白地被人欺辱,还被下人犯上。我们也是左右为难,竟不敢让爹爹知道真相。爹爹若是身子好一些,我们也不用顾忌那么多,只叹我们梅家就此凋零了。我们一介女儿家,竟然出不得力。真是可恨可叹!”
梅玉节不禁又掉下泪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