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以北,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广陵郡的冬天,寒到冷时,雪花飘飘,片片覆盖在山脊上,阳光在这片白雪花的反照下,显得格外的温暖。
深冬了,朱魁一个人自秣陵县徒步离家到高邮县,在梅花山庄入学,已经过去三个月,冬至时分,山林间清冷了许多。
梅花山庄只住着张俭、何伯以及朱魁三人,偌大的山庄,尤为孤寂,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唯一的消遣就是在梅花迷林中狩猎,同时研究这天然梅花迷阵的奥秘,标注、画图和记录在简。
或有时,抬头望着雪白的山峰,感受着入骨寒意,突然他心底有些担忧,秣陵县往年的冬天也是很冷的,父母家人们可还好,阿爹的风湿腿痛,大哥是否时常给揉捏。
那山腰的王叔公一家祖孙,大哥和小妹是否给他们送柴送饭,冬日乃老人死亡率最高的季节,希望一切都平安无事吧。
离家的思念,对空的祈祷,冬日下的那朱魁小小的身躯,丝毫无有一点孩童的欢笑,他的身影是那么的孤寂,那么的与世格格不入。
何伯依旧每五日下山一次,担着担子运回油、米、盐日常用品,并且为张俭整理杂物,东擦西抬的,二人少年时,乃公子与书童,几十年下来,不仅感情深厚,对张俭的照料更是成了习惯。
如今多了朱魁,以入室弟子的身份,吃喝拉撒的杂务,自然何伯也负责照顾,其工作量不由跟着增加了。
年纪大了便是大了,做事不在灵便,看着何伯整理家务,时不时总要停下驻足喘息,休息。冬日到后,要供以取暖,拾柴火的工作比夏天多了三倍以上,因而更加累人。
朱魁觉得让一个五十多年的老人家,如此辛劳的照料自己,心底十分过意不去,便找到张俭,行了一礼,请示着。
“见过老师!”
“你找我何事?”
朱魁整了整思路,答道:“弟子日夜见何伯打理家务外,还要拾、砍木柴,甚至远入山林,太过辛苦。再者说,师之事,弟子服其劳,恳请老师准许,每日课业结束后,让学生下山购买干柴,为何伯分担一二。”
按他的想法是要下山,去县里买现成的木柴,却不是自己在山里砍柴,其实呢,梅花山庄周围是梅花林,冬日里梅花盛开,梅花树那是绿绿荫荫,这些树枝砍下,是不能当柴烧,否则黑烟滚滚,会熏死人的。
只能出梅花林,去更远山林拾捡,然而枯树干枝,数量有限,县内外的村民百姓们多有入山砍柴者,一番分摊下,不仅耗时颇长,而且捡不了多少柴火,这可是专业的工作,并不简单。
下山找柴夫这些专业人士购买,相对张俭这样情况,其实是更加合算,况且朱魁他心中自有解决冬日柴火的费用的方法。
张俭见朱魁知道关心长者,有孝心,仁心,自己完全没有不允之理,便答应道:“这些事情,你自决即可,买柴费用你可去何管事那里支取。”
“多谢老师。”谢过一声,朱魁并未离去,而是再一稽首,又说道:“再禀老师,弟子有意以书易柴,用老师手书那卷《论语》教授山下农家子弟,换取他们多准备一份整个冬日的木柴。”
这便是朱魁的想法,回想起前世家教这个职业,他考虑着若搬到这后世来,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听得此言,那张俭却是勃然怒起,狠声训斥道:“可知汝现在在说什么吗?薪火之木,焉能与圣人之言相换。”
三个月相处下来,师生之情日渐深厚,早不像刚来时候那般拘谨,朱魁挺胸解释着:“老师着相了,可是认为弟子以书卷行商贾之事?”双眼直视张俭,对着那满脸的怒色,毫不退缩,坚持自己的观念,继续说道:“不,这教与换之间,一样本着传播夫子言行的心思,根本没有区别,都是为了让天下更多的人知礼得仁,这有何不好?”
“昔日夫子有教无类,门生各职各类都有,木柴乃是山民汗水所得,他们用自己的汗水来习得圣人之言,弟子不觉得这么辱及了夫子的学问,老师可以为然否?”
听到有条不紊的解释着,张俭的怒气微微的收敛,仔细的想了想,这些说词倒是有些道理,商人以钱换书,渔夫以鱼换书,农夫便以米粮换之,柴夫为何不能用薪柴换得,他们都是用劳力争取来的机缘,说明他们向往礼仪文化,不愿再做粗鄙之人,夫子为何行教化,这便是教化。
想到此,张俭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学问,在这问题上,竟还没自己这个小弟子看得透,平心静气,既然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便同意说道:“你倒善辩,那就全部依你。”笑了笑,就去取来那卷手书《论语》交给朱魁。
“老师过奖了,多谢老师成全!”
朱魁也笑了,其实他也可以自己把《论语》写下,私下偷偷拿去换木柴,只是他自己心中觉得既然有把握说服张俭,何必瞒而不说,在师生之情中,埋下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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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亭,高邮县城外,进山小道与官道的三岔口处,四根原木稍事加工以为梁柱,上覆茅草,远远看去带着浓浓自然本色,以及悠远的山野林泉之意。
亭内摆着一些石墩,用以行人歇息之用,两个年约三十出头,儒生打扮的青年随意着坐着,其中个子高些,头绑着白带,腰栓白带,一副丧父模样。
或许周围没有旁人,加之于年轻的关系,声音中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