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丘洛并不回答,只是不冷不热地白了她一眼,对她话语中那亲昵地称呼很是不习惯。倒是莲生开口,回应了她的疑惑:“阿哥要与我们同行去柳州。”
李丘洛轻咳了一声,那俊俏而肃静的脸如莲萼一般,透着无瑕的白皙,仍旧是一幅很肃然的表情。
“柳州驻军统领身染重疾,三番五次派人来请我前去诊治,我嫌此去路途太远,便推脱婉拒了。”
顿了顿,似乎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些事,不过,却依旧往下说:“这一次,他们将一味药材作为报酬邀我前去,盛情难却,我想,那药材与我倒还有些用处,便就打算去一趟。”
李丘洛眯起眼,那味药材可是蜀州的救命之物,若是自己能掌控药源。
说来倒也没什么稀奇,虽然朝廷与自己交恶,但李丘洛并非官场上的人,即便是真的要去医治柳州统领,也无可厚非,没人管得着。再说,如今,就连当今圣上,也在民间搜寻长生不死之丹药,不也巴巴地等着人救命呢。
思及至此,李诗雨微微愣了愣,像是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倏地黯了下去。她清清嗓子,将手里那碗能苦死人的药一股脑吞了下去,只觉得纵使再苦,也似乎没有无法忍受了。
她把碗递给了莲生,又喝下那微甜的枇杷露,趁着这个过程将自己的黯然和情绪低落全都藏得好好的,不想曝露于人前,却不知,李丘洛和莲生早就将她这瞬间的不自在看在眼中。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对望一眼,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眼神,谁也没说话。
“丘洛,上一次,你是为了什么报酬而答应医治我的?”待得莲生将药碗收拾妥当出去了,李诗雨才迟疑地抿抿唇,故意用听似漫不经心的口吻,很随意地询问着,末了,却又加入自己真正想要询问的目的人物:“哦,对了,还有戚渊!”
“你其实是想问我为何主动医治戚渊吧?”李丘洛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到李诗雨手中的空碗上,语气淡然的拆穿她的意图。等他再抬起眼
时,那双深黑的瞳眸蒙上了一层水光,明亮的异常夺人心魄。
待那些光彩慢慢转暗,他才缓缓半合上眼睛:“那是因为,日后对付狗皇帝,戚渊的命至关重要,我也想看看,狗皇帝看到戚渊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你想要利用戚渊的命去要挟当今圣上?”李诗雨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自咳得满脸涨红,胃里无故翻腾着,几乎要打干呕。不过,就在那咳嗽的极短时间里,她的脑海本能地闪过戚渊的样貌,心底也是一阵担忧的神色。
她并不知道戚渊会受到怎么的折磨或是对待,不过,李丘洛这种孤傲不可一世的人对于这个曾经“谋权篡位”的竞争对手,恐怕不会太过于和善。
她想不通的是,李丘洛身为这个未来的万朝之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什么甘心纡尊降贵,非要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来?
李丘洛冷笑两声,满脸的不屑一顾,似乎很是轻蔑:“倘若他不是太子,兴许我还有意放过他,不过既然是他下令害死了淑妃娘娘,就早就应该料到会有今日。”
见到李诗雨一脸迷茫,似乎是真的一无所知,他方才收敛了不屑的冷笑,双眉微微上挑。李诗雨因着方才的咳嗽而说不出话来,只能捂住唇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李丘洛这才淡淡地开口继续,黛色的眼眸转到床榻上的李诗雨身上,目光中顿时多了一丝凉凉的嘲讽:“还有你,这几年来,若不是我苦心孤诣地以温膳进补,配以各种罕见药材,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驱除你身上自娘胎里带来的胎毒,你早就不知躺了几回棺材了。”
听到这里,李诗雨明显愣住了。
她也算是在宫内身居了十几年,只道自己体弱多病是因当年受人谋害,误尝其毒,原本以为自己的病早就好了,从不知道自己早已中毒匪浅,也从来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膳食有什么神奇的功效。
之前,听向人提起这事,她也曾仔仔细细地回忆过,觉得有时膳食似乎有些说不出
奇怪的味道,她也只当是管事的宫娥或者太监刻薄,送来的是不怎么新鲜的食物,只要能凑合着入口,便也就风卷残云囫囵吞枣了。
而今想来,李丘洛定然是怕她死了之后,被幽州那些企图起兵谋反的人当做借口,这才勉为其难地医治她的。
可是,转念想了又想,她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了。
既然李丘洛要治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告知,以求得她的知恩图报,却又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不敢示于人前?
难道,他是因为顾忌田家人,怕自己觊觎幽州兵权的事被人知道了,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
是了,一定是这样!
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他很久之前对她说的话……
除了我,没有人希望你活。
没错,那些希望她死的人,为的是兵权,然而,那希望她活的人,不也一样是为了兵权吗?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有点说不出的苦涩,好像是之前吞下的药余下了那么一点点枇杷露压不住的苦尾子,也好像是从胃里翻腾起来与药汁完全不同的苦味。硬撑着咽下那苦味,不想,喉间又是一阵痒涌上来,顿时,她便咳得像是要断气一般。
“所以,这一次医治你,我分毫未取。”李丘洛微微挑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