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城的天刚蒙蒙亮,浓重的夜露还没散去,疏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窗外有船桨声朦朦胧胧的传来,船只破开水面的声音像是低浅的梦呓。
今天已经是第十二天了。
织梦跟逐安前往南国已经第十二天了,也不知道他们此行顺不顺利,有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第十二天了,慕飞白已经整整昏迷了十二天了。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
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意气风发的男子眉眼带笑地看着她,同她温柔说话的声音了。
疏花就这么静静躺在榻上想了一会,这才坐了起来,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披上,她拿起桌上的木梳梳理着一头如水的墨色长发,用发簪简单挽了一个发髻。
梳洗过后她端着一盆温水经过了小院,容家那位老仆正在院子里洒扫,看到她后停下手里的动作杵着扫帚笑着同她打招呼。
容怜借给他们的小院不算大也没有多奢侈,几间干净的房屋还有一个大院子,屋前屋后都临着河,院子里种着一棵很大的花树,是她喜欢的环境。
春去夏来,气温渐升,花落了一地,像是落了一场雨。
“疏花小姐今天还是那么早啊,又要去看望慕公子了吗?”
虽然有这位老仆在,疏花却还是愿意自己亲自动手照顾慕飞白,而且老仆年纪大了,有时候耳朵不灵便,喊他他都听不见,疏花觉得自己来做事更方便些,对他也多照顾几分。
在等待里每天如此做下来倒也没有觉得有多枯燥。
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淡淡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这么半个月相处下来,容家老仆已经习惯了这位柳家小姐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神色淡淡的,语气淡淡的。
开始以为是她出身世家心高气傲不好相处,待久了却发现她只是性子冷了些,人却是极好的,对他也是照顾包容有加,他年纪大了很多事做不好的时候还是疏花处处照拂,对冷冰冰的疏花从开始的敬畏也变成了亲近。
“老奴准备了些早茶,放在厨房灶上焐着,疏花小姐记得吃些。”
“多谢容叔。”
老仆笑着点点头,继续低头打扫落花,疏花这才端着水进了慕飞白的屋子。
慕飞白静静躺在榻上,脸色依旧带着些病容的苍白,再不见那样意气风发的模样。
疏花把手里的水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换气,窗外花树落光了花只剩片片绿叶成荫,一点清晨的风淡淡吹进来,屋子里的药味被冲淡不少。
疏花走回塌边,湿了帕子给慕飞白擦拭脸庞,然后轻轻拉开被子给他擦拭上身的肌肤。
这条命都是他救的,帮他擦拭身体,也没什么好害羞扭捏的。
慕飞白的上身裸露着,是泛着哑光的小麦肤色,清瘦的躯体结实而饱满,有着明显腹肌,却不是纠结突兀的肌肉,腰腹间的线条紧绷而流畅,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的青涩硬朗。
可是现在胸口处多了一道伤口,虽然缠着绷带,那道伤口依旧格外狰狞,突兀地破坏了那具身体的完美。
不管如何,永远都会有一道伤痕留在那里,贯穿而过,那是替她挡下的剑,代表着他曾经勇敢保护过她。
这么多天她每日悉心照料,按照逐安给她留下的药方,敷药换药从不懈怠,可是他的伤口仍不见好转,愈合得还是格外缓慢。
万幸的是,虽然伤口很深,也没有再继续恶化流血。
不过,她照顾慕飞白的时候,从慕飞白怀里的衣服间找到了一件熟悉的事物。
一支浅色的玉簪,发簪雕成一朵冰山雪莲花的样式,精致而温润。
正是那年簪在她发间被慕飞白不小心扯掉的那一支。
时光匆匆,已经过了许久,可是那支发簪依旧温润如新,颜色越发鲜亮。
不难看出,这支发簪被小心翼翼又无比珍重地保存着,一直随身携带,那是他心里一点点小小的念想。
珍藏发簪,还贴身日日放在怀里,这样的举动,往深处一想,不免有些叫人面红耳赤。
他的心意,昭然若揭,好像夏日里灼灼滚烫的日光无端熨烫着她的冷若冰霜。
帮他擦拭过身子后,疏花坐在一旁的桌前捣药,桌面上堆着一堆药材,要用的时候就直接伸手取,她已经不用看药方就可以知道什么时候需要用到什么药材。
这张药方温养着他的身子,让慕飞白能平安撑到逐安他们找到上邪蛊回来。
只是扶着药盅捣着捣着她又走起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那支玉簪后,她最近总是想起那一年举办武林大会的山庄后面长廊下的漫天花雨里,慕飞白着急地想同她说说话,勇敢又羞涩地站在她面前要拦住她。
好像很少有人第一次见面不会畏惧她的冷清。
那样认真又焦急的模样好像……
有点可爱。
“疏花,你在想什么呢?”
嗯?
疏花眨眨眼,手里的药杵停下了,是错觉吗?为什么她好像听到了织梦的声音……
“疏花?”
她转过头,一张笑眯眯的脸出现在她眼前,许久不见的织梦弯着腰凑到她跟前看着她手里的药材,一双眼睛像是亮晶晶的星星,带着重逢的笑意。
“阿梦?”
不是错觉,竟然真的是织梦在叫她,他们比预想的还早了几天回来。
他们怕疏花同飞白多等,日夜兼程赶路这才把回程的路缩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