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玺也从镜中细细打量,除了素日里常用的细碎珠花和固定发髻的玉篦,多了一簪、一华胜、一步摇,皆是白翡翠、珍珠、银这种色泽清浅的材质,样式也都偏简雅,沿发髻走势各在其位,错落却不显繁复。
确实不多。莫说是大祁的夫人,便是名门闺秀、世家贵妇的素日装扮,也比这隆重。
阮雪音却止不住摇头:“便是天长节夜宴时,也没这么张牙舞爪过。真有些过了,这副样子我走不出去的。”
张牙舞爪这种词都用了出来,淳风气结,正不知还能如何反驳,突然眸光一转:“嫂嫂黑着肤色还有疤那时候,可比这张牙舞爪多了。艳桃粉缎裙搭配那满头的金饰,真是怎么俗艳怎么来,对比嫂嫂如今的衣品审美简直判若两人,话说你当时——”
她说着,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瞪眼看向镜中美人:“不对啊嫂嫂,一个人的审美和品位怎么可能一夕改变?你如今这样,那时候怎会那样?你莫不是故意的?”
阮雪音不意竟牵出这件往事,一时语塞。云玺忙忙措了辞准备开口圆场,却见淳风转而向自己道:
“那时候那些裙子呢?虽然艳丽过了头,如今再来配她的雪白肤色仙女貌,效果可就大不同了。”
的确。云玺发现阮雪音肤白貌美那晚,她刚出浴穿了一件桃粉轻纱寝裙,就非常好看。但那些裙子早被拿去分了,真真是一件也没留。
听到话题自然转移,阮雪音轻松不少,并且在顷刻间发现了淳风的可爱。
这姑娘果然只关心她感兴趣的事,其他一切,哪怕存在明显逻辑漏洞,也一概不追究啊。
自在。
但还是不行。她手抬至半空,看着镜子里的淳风道:“撤两样。”
淳风咬唇,也看着镜子里的对方:“一样。”
阮雪音不打算让步,继续盯着她;淳风态度也很坚决,尽最大努力不眨眼,试图以瞪眼时长一决胜负。
云玺见两人僵持不下,忍不住道:“两位主子各让一步,一样半吧。”
顾淳风和阮雪音通过镜子面面相觑,转而望向云玺道:“一样半是怎么弄?”
云玺一笑,再次看向镜子:“现今这几样头饰里,步摇算最复杂的,不若撤下;这镂花白翡翠绕绿松石嵌珠的华胜虽美,实在要挑,也可换枚小些的,殿下看看,还有哪样能替下它?”
淳风蹙眉,不情愿地看向首饰匣中罗列齐整的一众金银珠翠,终于伸手拣出一枚银缀珍珠的,黑着脸还想挽回:
“真的不复杂,正正好,清丽脱俗,绝对天仙本人。云玺你说是不是?”
云玺刚想点头,抬眼见阮雪音正从镜中瞅着自己。隔着镜子,她还是感觉到了杀气,于是向淳风陪笑道:
“殿下,办正事要紧。阿姌还有几天可等?”
淳风一个激灵,连连点头:“说得是。赶紧换上,咱们出发吧。”
阮雪音见状,趁火打劫道:
“这脸颊上的胭脂我看也不太好,还是擦掉吧。嘴唇也红了些,云玺,一并擦掉。”
“不行不行,妆容绝对不能动!本来就化得淡,再擦就没了。天生丽质也不是这么强调的。珮嫂嫂你信我,你这样进去和你什么都不准备就进去,结果绝对不一样;就算结果一样,效率也不一样。”
“你九哥不在意这些的。而且我的脑力和口才,你大可放心。”
“我放心放心,这不还想帮你省点力气?九哥的确不是贪色之人,但他也是男子,而且他好你这一口,我不会看错的。你平日里素惯了,骤然这么出现,他绝对战力减半,脑子也不会如平常那般好使,说不定你三言两语他就投降了。这就叫事半功倍。”
阮雪音听她说得直白到近乎粗鄙,尤其那句“好你这一口”,这是什么措辞?便是云玺也听得撇嘴。
“走了嫂嫂!事不宜迟,你是我降服九哥的最后一步棋。瑾嫂嫂聒噪,去了估计跟我效果差不多;珍嫂嫂心软又好性儿,我是指望不上她的。全靠你了!”一壁拉着人往外走,同时扬声道:
“辇轿到了吗?”
轻辇一路疾驰,落在挽澜殿前时,阮雪音已经大致了解事情始末。因为不想说应仲的事,也不能具体到假令牌,所以顾淳风其实只表达了:她偷跑出宫输次,阿姌是主要帮手,所以受罚被逐出宫。
故事讲得实在太含糊,她以为阮雪音会发问。
结果对方什么也没问,下了辇,径直往殿门口而去。涤砚得到消息,赶出来迎,还没来得及惊讶这两位结伴而来,首先被阮雪音今日装扮震了个目瞪口呆。
若不是那身标志性的湖水色裙衫,他真的不敢一眼确定那是阮雪音。容貌自然还是那般容貌,可淡妆和无妆的区别在于,那常日绕在她四周看不见的仙气变得立体起来,原来是烟雨蒙蒙的美,今日却仿佛雨后初霁,光彩夺目。
且那裙衫也不是往日全素或极少刺绣的款式,甚至比天长节时那身银线镂空绣纱裙还要精致些。淳风虽不及四夫人,倒也算美人儿,平日里看着不觉得逊色多少,此刻站在阮雪音身边,却真有些黯然失色的意思。
淳风才不管这些。她看见涤砚的表情,更加志得意满,凑至阮雪音耳边小声道:
“嫂嫂,时间有限,可能讲得不太清楚。你心里有底吗?进去要说的,准备好了吗?”
阮雪音点头:“没什么问题。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吧。”
淳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