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阮雪音倒全然不知,因为淳风只字未提。
“她在宫外认识了一个人,很是倾心,扬言要嫁给对方。”
她,自然是指顾淳风,所以才要紧。
“那人,出身不好?还是身份有问题?”
“那人的名字,叫应仲。”
阮雪音在脑中大致搜索了一遍祁国世家花名册,没有这个人,甚至没有这个姓。
“从未听过。”
“那人在霁都呆了两个月有余,如今已经离开。”
阮雪音挑眉:“走了?他不是祁国人?那他与殿下是——殿下没事吧?”
“伤心得很。因为伤心,被长公主撞了个正着,这才暴露了每月偷跑出宫的事。”
阮雪音更吃惊。从淳风去折雪殿找她到刚才,她完全没从对方言语间获得任何与这条信息相关的线索,或者说,她脸上的忧伤之色有一半是为这个,而被她理解成了全为阿姌?
“是因为那人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
顾星朗似乎根本没听到这句问,继续向她描述:
“那人在霁都期间,一直住在泉街,听说身形高大,相貌英武,气度绝佳,只是有些阴沉。”他看一眼阮雪音,“阴沉是阿姌说的,淳风并未对长公主这么形容。”
应仲,泉街,以及那些特征关键词,尤其阴沉两个字,近来像是在哪里听过。
九天前,折雪殿,他来告诉她,他去了同溶馆那次。
阮雪音骤然变了脸色:“是他?”
“八九不离十。据说他是九月二十左右离开的,那便是我见他的两天后。你说了不见,我着人传话,他无需再等,于是离开。时间完全吻合。他说此前一直住在泉街上的客栈。淳风的眼界我是知道的,一般人她瞧不上。最重要的是,他叫应仲。”
硬对软,阮仲化应仲,虽然荒唐,也只能作此解了。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阮雪音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他:“你怀疑他有意为之?”
“我本来打算这么怀疑。”
“结果?”
“他既有一位能为之逼宫弑父的心上人,也许不至于。”
“他说那些事,你都在查了?”
顾星朗微眯一瞬眼,再次睁开,看起来有些疲惫:“他的身世已经是至少二十二年前的事,需要费些功夫。但心上人,”他拿起白玉杯饮一口茶,若有所思:“据说他十八岁封王开府前,在宫中深居简出,极少与人打交道,更别说女子。封王之后,他至今未娶妻,只这一点能佐证那番说辞。”
那日在折雪殿,他们没有谈论过细节,因此阮雪音并不清楚这个故事,显然顾星朗也没有兴趣详细讲述一个爱情故事。
“所以,没有查到?”
“没有。”
“照理说,他接触的人少,总能圈出范围,尤其是女子。”
“所以才奇怪,连个影子都没有。他说八岁那年,那位姑娘对他说了一番话,自此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
“八岁?竟然还记得。”
顾星朗有些无语:“怎么,八岁的事情你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阮雪音想一想:“也不能说不记得。只是我常年在蓬溪山,每天过得几乎一样,日子久了,记忆会出现错乱。比如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六七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夜夜咳嗽无法入眠,可老师告诉我,那是我四岁初入蓬溪山时的事。”
“四岁的事你都还记得,人家记得八岁的事有什么奇怪的。”
“可我记错了时间。且我那是一场好几个月的大病,绵延不绝的痛苦,自然记忆深刻。要说旁人对我讲的一番话,就算有印象,也不会太清晰了。”
“但你记得惢姬大人教过你的每一句话。”
“那是学习。不一样的。”
“也许对他来说,沉郁到几乎痛苦的童年记忆也太深刻,所以那番像黑暗中唯一光亮的话,才让他记到今日。”
他是对的。阮雪音了然,有些好奇那姑娘到底说了什么,又觉得容易跑题,终究没问出来。
“八岁他就在崟宫,看来那姑娘是宫里的。”
顾星朗点头:“我也这么想。”他一眼她,再看一眼她此前常坐的那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阮雪音已入谈话境,依言而坐,只听他继续道:
“可是崟宫中年纪与他相仿的姑娘,以上下三岁为区间,也无外两种身份:公主,或者宫女。如果是宫女,他早已到了可成婚年纪,为何不向崟君去讨?且为了一个宫女,何必非要称帝为君?”
他似乎早已经推想到这一步,此刻说出来只是为获取认同,以及让她听听是否还有漏洞。
“阮墨兮小你几岁?”
阮雪音挑眉:“两岁。她年初刚满十八,也到了可出嫁年纪,所以那时候大家才以为崟国会送她来。她的基本信息你都不知道?”
顾星朗莫名其妙:“我为何要知道?”
“如今坐在这里的,差点就是她。”
“如果是她来,或许依然住在折雪殿,却未必有本事坐在这里。”
言下之意,因着阮雪音的水准,他才会和她坐在这里论事。这是一句夸赞。
她微窘,不知如何回应,却听他继续道:“谁来我看谁。若是个王公贵女我都去了解,其他事也不用做了。”他若有所思,并不打算跑题,“你比阮仲小两岁,阮墨兮比你小两岁。那么阮仲八岁的时候,你六岁,阮墨兮四岁。”
阮雪音再挑眉:“你在想什么?后两者是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