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望去,纪晚苓也已经不在高地上,遂放下心来,摇头摆手:“我哪弄得清楚?我近来虽与珮夫人有些过从,毕竟不是知交。至于九哥嘛,我只能跟你确定纪晚苓的重要性,毕竟是青梅竹马,再怎么也差不到哪儿去。”她看向上官妧一挑眉,“你不是一直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但君上,”她抿一抿嘴,似乎很不好意思,“已经很久没来我这里了。珍夫人那边也是。”
此时只剩她们两人并两名贴身侍婢,其他宫人都候在远处,说话自然也不设防些。饶是如此,上官妧还是压低了声量。
顾淳风听懂了这句话意思。她是个不羞不臊的,除了意外也没觉得怎么,只瞪了眼道:“这么夸张?很久是多久?”
上官妧幽幽叹气:“七月初君上大病初愈之后。”
顾淳风眼睛瞪得更大。那不就是阮雪音开始往返挽澜殿之后?九月时她就觉得顾星朗认了真,却不料他这么早就开始认真,那时候,连广储第四库的事都还没发生呢。
她不知道的是,那时候,便是阮雪音都还未说出要“一生一世一人”的话。
有时候指引一个人行动的并不是既有意识,而是潜意识。
潜意识指引的行动往往比有意识的更可怕。
因为它有个令人敬畏的名字,叫作初心。
和顾淳风的对话是如何结束的,上官妧已经记不太清。她最近承受了些压力,有来自母国的,也有来自祁宫的。南国十月不似北国,没有那么多斑斓明艳的色彩,因此明艳无双的上官妧走在山间,便成了最亮那抹秋色。
但她神色黯淡。在祁宫的日子不如想象中美好,最初几个月与顾星朗的相待如宾,现在看来竟成了大半年来最好的时光。
而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开始。她以为通过努力,可以渐渐提升自己的位置——
在祁宫的位置,在他心里的位置。
她总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能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成为他最珍视的存在,哪怕山雨袭来,情形总会不一样些。
情分不同,选择就会不同。
但她似乎想错了。时间流逝,他们的距离没有拉近,反而在变远。她不确定变数是否阮雪音,或者问题根本出在自己身上——
她隐瞒了自己懂药理,认识四姝斩;隐瞒了煮雨殿中那些花植的秘密,甚至亲手酿了嫣桃醉。
她也想过,干脆对他坦承这些,免了猜疑,解除嫌隙。但窗户纸捅破也是有后果的。犹豫再三,时机已逝,如今更加不能妄动,因为前些日子那场风波,牵一发而动全身。
“小姐,大——”细芜顿住,四下环顾,终是改了话头:“那药,咱们这次用吗?”
听到“药”字,上官妧一个激灵,从无尽愁绪中回神,重重剜她一眼:“这里是行宫。咱们不熟悉夕岭的规矩,万一有人在附近听见,你有几张嘴解释得清?君上对我,早就疑心了。”
细芜噤声,将音量压制最低:“小姐不必太过忧心。七月那件事,本就与小姐无关。除了嫣桃醉,您没有做对不住君上的事。”
“我是没有。但——”她几乎要说出来,临到关头忍住了,“我现在真的担心,君上会查她。本以为留住她,很多事情便无需我做。这几日我又细想一遍,越想越觉不妥。她如今点了眼,君上审慎,怕是会自此揣下心思,万一被发现,我岂不跟着遭殃?”
“一码归一码。这次的事,跟咱们并无半分关系,君上怎会把她和咱们联系起来?”寂静山林间,细芜轻声道,“只是如今无人能传信回苍梧,咱们想问老爷的意思亦是不能。”
“自然不能。”上官妧摇头,“苦心经营这么些年,怎能在此时犯险?”她望向头顶那些尚青翠的繁茂枝叶,是樟树,沉沉叹气:“她怨上官家对不起她,怪父母亲偏心,我都理解。有时候我也在想,只是需要这么一个人,当年送谁不行,偏偏要送她。”
“老爷说过,人心叵测。如此漫漫十几年光阴,最终能信任如初的,不过只有骨肉亲情。人各有命,这是她的命。”
上官妧眉头深蹙:“也不知她究竟怎么想的,刚点了眼,又要搞这么一出。你说,这真是父亲的意思?”
“是吧。一向是她与苍梧家中联系。且她不也说了,秋猎机会难得,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一应安排都妥,不会出问题。”
“也许,我不该叫她留下。她如愿离宫,这些年发生的种种,就都能一笔勾销。”
最后这句话,细芜没听明白。她自知有些事情老爷只告诉了上官妧,从来也不问,但此时听到这个句子,不知为何,隐隐有些背脊发凉。
种种,是些什么事呢?
“细芜,”主仆二人穿过樟树林,来到一处相当开阔的山坳边,“你说除了嫣桃醉,我没有对不住君上的地方。那我定期告诉她一些事情,眼看着她传信回苍梧,这些,难道不算背叛?”
她想到彼时阮雪音的话,那个传信即犯规、无论如何都脱不了细作干系的判定。
“小姐不要受旁人影响。只是传递些消息,哪里就能闹出什么动静?您与君上见面本就不多,且少入挽澜殿,又能知道多少?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传就传了,不至于怎样。再说嫣桃醉,哪里能算对不住?历来各国后宫,这样的事情一大把。”
她伸手扶了上官妧,依依安慰道:“小姐不要拿这么高的标准要求自己,那珮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