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风和柴一诺柴大人,是有故事么?”
是夜,折雪殿。顾星朗刚沐浴完,阮雪音正立在跟前帮他系腰间衣带。
下午回宫路上她没问。显然淳风也并不想聊。
“今日是怎么了?人人来问她的事。”
阮雪音手一停,“还有谁?”
“你先说你的。”
阮雪音略沉吟,“说是骠骑将军府希望柴小姐也学些骑御之术。小柴大人今日便带了她来骐骥院挑马。你不是知道?”
柴一诺明明说,已经请了君上旨意。
“嗯。”顾星朗答,“是有这事,我也准了。”
这般应着,低头去看她系衣带。
实在很喜欢。
每每浴后她帮他系衣带,他都看得兴味盎然。盖因阮雪音常日冷淡,脸冷话也冷,如今好些了,依然不怎么做照料他的事,除了心血来潮煲个汤,连斟茶都要提醒。
这般贤妻模样,仔仔细细摆弄那些带子,委实赏心悦目。
阮雪音的确是仔仔细细在侍弄那几根衣带。何止仔细,简直用了砍柴功。她不善细致功夫,所以昔年在蓬溪山才主攻粗活,来了祁宫一度宽慰,满以为连粗活都无须再干,又赚得了许多懒。
谁知竟摊上这事。也确为小事,拒绝起来都欠理由。
此刻一如既往,她蹙着眉,十根指头加起来都觉不够用,暗忖云玺究竟是如何随手一挽一拉便打出来漂亮结子的?
罢了,她一咬唇,第数不清多少次放弃挣扎,结上了事。许是因为丧气,这一拉格外用力。
“系这么紧做什么?”顾星朗也蹙眉。
可算是完成了每日这一难,阮雪音长舒气,“系紧些不容易掉。”
“待会儿不好解。”他回,认真且无辜。
此人实在欠收拾。阮雪音瞪眼,脸颊被室内水气熏蒸倒一直漾着浅绯。
“所以呢,今日是撞上柴家兄妹了?”绯色加深,顾星朗满意,续上先前话题。
“嗯。”她答,自知如今对他一切无赖言辞举动已是除了愠怒再无他法,“仿佛是为着相国府与骠骑将军府有意结亲之事,淳风一心戏弄纪三公子,直接解了禁令将人请了进来。”
顾星朗嗤笑,“是她干出来的事。”
“淳风玩笑,纪三公子也未落下风,提了句什么香囊。场面颇尴尬,还是小柴大人出言解围。我冷眼瞧着,”一顿,“是淳风送过小柴大人香囊?”
“莫说你,”顾星朗好笑摇头,“我都是今日问了涤砚才知道。沈疾这人难得开口论闲事,”也顿,再笑,意味难明,没了下文。
“快说,急死谁。”
“急什么?”顾星朗眨眼,心道除了脸皮,此人近来大为长进的还有世俗语态。怎么听怎么顾淳风。
“你是清爽了。我还没洗呢。说完我要洗了。快。”
“你洗啊,我一样也陪着你,顺道把这事聊了。”
“少来。”阮雪音唬了脸,想半刻,“那你先出去。待会儿再说。”
这般推搪,怕他撒赖,赶紧又扬声唤云玺。
十六月圆更胜十五。此夜流光,星月相皎。
阮雪音浴后出来,顾星朗正在圆桌边饮汤。她亦至对面坐下,拿起来小匙去搅碗中燕窝。
“今日送你们回来之后,沈疾回挽澜殿复命,向我谏了一件事。”
阮雪音静静听着,吞下半口燕窝,抬眼,等他继续。
“他跟我说,觉得温执其人不适合淳风。”
“沈疾还会论这种事。”
“你也觉得意外吧。”
“可有说原因?”
“有趣就有趣在这里。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却无实据。”
阮雪音细辨他神情,眨了眨眼,“所以沈大人他是——”
“八九不离十。”顾星朗点头,“去年便知道他已有心上人,他不急,我也不催。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
阮雪音颇觉不适应,回味一瞬素日里观沈疾教淳风御马,竟是半分没瞧出来。是自己和顾星朗皆迟钝,还是人家隐藏太好?
“所以呢,你怎么想?”
“原本是千般好。”他答,“沈疾十二岁入霁都,十四岁便跟在我身边,已经八年有余。从为人到性子再到能力,都绝对值得托付,将淳风交给他,我完全放心。”
“但是?”
他刚说原本。且花名册上没有沈疾。说明在此之前,他根本没考虑过沈疾。
顾星朗放了汤匙。
“但是,他是沈疾。我身边的沈疾。前路多光明,就有多凶险。现在不是太平盛世。往后几十年就更不是。”
阮雪音看他片刻,“那温执不也是军中人?但凡武将——”
“温执的位子是可以动的。且弓弩营中两位副尉,温执事文,他家里人其实并不希望他一直在军中任职,有意挪动。我和柴一诺谈过,温执这块料子,为文官绰绰有余。”
其实柴一诺也是。阮雪音暗忖。为文官绰绰有余。却不知那温执家世如何?花名册上没写。能被顾星朗挑中,地位财富该都稳当,又不至于树大招摇。
温姓。她脑中翻书,麓州温家?
让他放心嫁淳风过去,估摸是低调大族,又几无站位立场上的风险。很可能就是麓州温家。
此一项涉政事,她转半晌脑子,终没问。
“再看看吧。”便听顾星朗道,“也不是这么绝对。”
两人饮汤毕,唤云玺进来收拾了;时候不早,没磨蹭多久便前后脚钻进了床帐。阮雪音已然躺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