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风惊愕,后背生出薄汗,连带着整个人体温都开始下降,颤声道:
“阿姌,快,去把那制令牌的人抓来,将他的地方细细搜了,再严加拷问,务必弄清楚他有没有格外再制!”
淳月重重叹气:“你们着人去抓,有几成把握能办得稳妥?若是打草惊蛇走漏了风声,阿姌的小命,便是君上要保都保不住。”
淳风当真慌了神,挂着哭腔道:“那怎么办?长姐,九哥的安危要紧啊!”
顾淳月肃容看着她:“你有数就好。事已至此,关系重大,必须禀报君上。为稳妥计,说不定是沈疾亲去处理。”
语毕又看向阿姌:“你此刻立即随我去挽澜殿回话,该交代的,一个字都不许漏。能否将功抵过,全看你造化。圣上宽仁,若此事能有善终,想来能饶你一命。”
阿姌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伏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点头:“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多谢长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你的命,如今全凭君上定夺了。”她沉沉叹息,转身向淳风:“你就在灵华殿等着,哪儿也不许去。君上若不饶阿姌,无论要命还是逐出宫,到时候,你再去求。”
淳风哪里敢有异议,点头如捣蒜,快步上前至阿姌跟前蹲下,双手扶着她肩头道:
“去了挽澜殿,仔仔细细地说,一应细节都不要落下。若君上发问,必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逐,更不会让你死。你还要陪我出嫁呢。听明白了吗?”
阿姌眼中含泪,闻得最后两句话,豆大的泪珠滚下来。淳风也触动情肠,巴巴落下泪来,回头看向淳月道:
“长姐一会儿必要替我为阿姌求情。她向来依着我,每次出宫她都是劝阻的,如今铸成大错,错不在她,不该由她以命相抵。长姐,自母妃离世,一直是阿姌照顾我,九年了,我拿她作亲人看待,长姐千万,要保她周全啊!”
淳月见状,鼻子亦是发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了,都小声些,被殿里其他人听了去,更是麻烦。都把眼泪擦了,别叫人瞧出来。阿姌你去洗把脸,收拾清爽,事不宜迟,这就随我去挽澜殿。”
淳风闻言赶紧拉着阿姌往自己寝殿去,淳月瞧着她们慌不择路的背影,再次摇头:“日日养在这不见刀光的后宫里,人都被惯糊涂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未时将过,日色温润,挽澜正殿。
顾星朗比淳月预想的还要淡定。他喝着茶,拇指来回摩挲白玉杯光滑莹泽的外壁,闲闲道:
“是否六月间,淳风殿下说想去宫外寻奇珍异宝,以作天长节献礼那次?”
阿姌跪伏在地,颤声答:“回禀君上,正是。”
“她说定了贺礼,七月初还得出宫去取,求朕让她留着令牌到七月。她一向不妥当,朕没应允,七月初有一日她说该去取东西了,又来拿的。那一次,还作他用了吗?”
“回禀君上,没有!这制令牌的师傅是宫外的,假的令牌——”她声音一颤,咬咬牙道:“是六月那次出宫,我们盯着师傅现场制的,也是防止他照着绘图,留下样式。御令上没有文字,只是图样,宫外的人没见过,我们瞧着,那师傅应该没认出来。东西做好我们就带着真假两块令牌走了,当是,当是无碍。”
“无碍?”顾星朗伸手拿起案上那块假令牌,细细看了,“做得如此像样,乍看连朕都有些分不出,这样的手艺人,你以为他过手就忘?若是你们前脚刚走,他马上开始做另一块,或者凭记忆将图样先画下来,”
他停顿,望向地上身体微颤的阿姌:“这天下的能人异士,朕见得不少,凭记忆和多年手感再复制一块一模一样的,不是不可能。”
阿姌颤得更加厉害:“奴婢不知,奴婢愚钝,犯下大错,求君上开恩!”
顾星朗不是狠戾之人,见她吓得厉害,放缓了语声道:“先好好把话说完。晚些再说如何罚你。”
他用的是“罚”,而不是“治”。“罚”对应错失,“治”才对应罪过。阿姌入宫十年,自然分得清个中差别。于是略略宽心,正了正跪姿,尽力控制不再颤抖,恭声道:“是。”
“你们只出去了一天,居然就能找到手艺如此了得的师傅。别告诉朕,全凭运气。”
阿姌心下挣扎,想到临来时淳风再三嘱咐要说实话,终是怯怯道:“回禀君上,确实,是提前就找好了的。”
淳月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顾星朗不言,开始转杯子。
阿姌不敢拖延,继续道:
“五月时,殿下想好了要出宫寻宝以备天长节贺礼,便着奴婢在宫外寻找霁都城内最好的工匠,说,说这次借了令牌,干脆做一块一模一样的,省得每次想出宫,还得来求君上。君上自然不喜殿下出宫,十次里面有九次都是驳回的,不若抓住这个一劳永逸的机会,过,过了这村没这店。”
这整段话,尤其最后一句,的确就是淳风的造句逻辑。
“继续。”
“一个月时间,奴婢着人在宫外寻觅,终于在,就是刚交待给沈疾大人的地方,找到了据说是城中最好的匠师。”
“着什么人?宫内的,还是宫外的?”
阿姌欲哭,暗想安排的时候不觉得,此时交待起来,怎么桩桩件件都是罪过。一时语声中再次带了哭腔,人也有些跪不住:
“回禀君上。每日来灵华殿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