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珺桐确实感觉奇怪,放着落霞郡外那人声朗朗的飞星客栈不住,要跑到这么荒僻的一家破酒馆来落脚。
就这酒馆的冷清模样,孟珺桐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一家黑店,甚至是鬼屋。
可是对此,薛定似乎是并不愿意多说,只是告诉她安心住下即可,反正就是一夜的时间,过了今晚,明日就继续赶路去往下个城镇了。
相比起孟珺桐,薛定反倒是更像是赶着去北山矿场的那个人。
孟珺桐初来人间,特别是在察觉到母亲的点滴痕迹以后,她每路过一个地方都会想着在当地逛逛看看,调查一下,看是否能够撞到一些机缘,了解到当年母亲行走过的踪迹。
“薛大哥,其实我们不用这么赶路的。北山矿场就在那儿,又跑不掉。”孟珺桐开口劝慰道:“这人间广袤,我们不如多走走看看。”
薛定想要说什么,可却又是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同意了孟珺桐的想法:“那便多走走看看,这落霞郡不大,你若感兴趣,便在这里逗留两日,只是切记,这里毕竟是赵国,举止处事,须得要小心低调一些。”
孟珺桐拍手叫好同时一面保证道:“薛大哥,你放心吧。”
薛定无奈,以孟珺桐这段日子的表现来看,要他放心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拿旬城遇到秦国的谍报探子衡水来说吧,像这样的谍子,落入敌国的手中,断没有要救的道理,可孟珺桐非要宋义帮忙救下这人。
要说可怜人,这乱世之中有几家不是可怜人。若是家家要救,人人要帮,就凭借着孟珺桐着一人双手,又能够帮几家,救几户呢。
“珺桐,有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即便你听了会不高兴,我也要说。”薛定原本是个非常确定性子的人,也不知近来是怎么了,和孟珺桐呆了这段时间下来,他反倒是稍稍扭捏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融合了薛樱的魂魄的关系,可是要说薛樱,那也是个直来直去,干脆爽利的性子啊。
“薛大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听着呢。”孟珺桐虚心道,她虽然性子跳脱,可是就这虚心这一点,那在韶华城的时候就是做的很好的。
薛定默默得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口道:“珺桐,行走江湖,就江湖人而言,你的恻隐之心太重了。我并不是说心怀仁慈不好,只是很多时候这恻隐之心会害了你。”
孟珺桐默不作声,这个道理薛定其实此前也明里暗里和自己说过两次。
薛定继续道:“这世道,要说可怜,谁人不可怜。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骨肉断离者十之八九没有,要说十之六七那绝然不会比这个少。
你凭一腔赤子本心救人,助人,这是很可贵的。但是你往往容易忽略人最深处的本心。
你帮助他们,他们或许确实会心存感恩。即使是再坏的人,心中偶尔也会有一丝柔软闪过。但是这一刹那的柔软真的能够敌过他们的人性,抵御住他们的yù_wàng?”薛定的声音越发的深沉。
“珺桐,你别忘记了,人之所以只是人,那便是他们终究最易被yù_wàng所驱使。我这么说你可怕不明白,我打个比方给你听,你自己思考一二。”
“就拿衡水来说,他为你所救,势必会对你心存感恩,这一点毋庸置疑,你也应该感受到了。”
孟珺桐点了点头,她当然感受的到,可是她不知道薛定用衡水来作比,究竟想说些什么。
薛定则是继续说道:“他感恩你救他,其实愿意用自己的一死来换家人的安渡余生。如果这个时候,一个选择摆在他的面前,假设他的手中有一柄刀,这柄刀握在他的手中,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杀死你。而此刻又有一个有足够份量的人向他保证,只需要他将那柄利刃刺进你的心窝,便可让他带着他的家人安稳,富足的过完余生。我就问你,你觉得他这一刀,是会刺出,还是不刺出。”
孟珺桐愣住了,这种假设,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听到过。
“可是衡水确实是有一柄刀,他并没有刺向我啊。”说完这句话,孟珺桐有些责怪自己,先前薛定都已经说过了,这只是一种假设,自己却依旧在这里论现实。
薛定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目光则是更加认真得凝视着孟珺桐的眼睛,他在逼她不作任何回避得去思考这个问题。
孟珺桐这才开始认真得去思考这个问题。
衡水确实暗蒇了一柄谁都没有发现的短刃,只是以当时的情况,衡水身受重伤,又和孟珺桐相隔那么远的距离,这一刀绝对没有可能杀死孟珺桐。
最最关键的是,衡水接到命令并不是暗杀命令。从头到尾,上层的意思就只是让他盯住孟珺桐的点滴行动而已。
如果真的像薛定说的那样,衡水的刀锋是否真的会透过自己的胸膛。
自己和衡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就是见了几次面而已,自己对他虽然是有救身之恩,可是最后衡水也是将情报告知了孟珺桐的,这件事甚至是可以将之看作成一个生意,看起来孟珺桐是亏的那个,但毕竟双方是有来去的,如此衡水的心理负担就更轻了。
而反之,作为杀孟珺桐的获益,如果是可以保全他的家人,同时让他自身从蛛网组织这个大旋涡中脱离出去,这个诱惑不可谓是惊天的巨大。
或许他的下半生会生活在愧疚之中,但是这笔生意该怎么做,单从人性的角度上来思考,几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