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急撤两步,避开了戊土剑客一记抹剑。但此时的父子两,再次背靠着背,无路可退了。
戊土剑客招式未老,再次变招,反向旋身,身形变沉为升,反手抹剑,仍如银河斜挂,伴着漫天星光而来,璀璨至极!
这一次,任你如何强大的掤张之力,都毫无用处了。
“北。”任平生喝道。
猎人不假思索,直刺北方阵脚。
少年则反向而去,全不理漫天的剑锋星光,一剑挥出,直挂正南。
这一次的应对,很简单。
很多时候,应对复杂的局面,恰恰就需要最极致的简单。
“冲。”少年心中默念着。他已经多了几分自信,这应该不是赌。就算仍然是赌,也应该有转圜的余地了。
铁剑再次泛起蓝焰,那一道令祝田丰心惊肉跳的“剑芒”。只有猎人父子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剑芒。
那一道斜挂而来的银河,被铁剑的蓝焰击中,寸寸碎裂。阵枢一破,漫天星光,便变得十分孱弱,凌乱不堪起来。
戊土剑客并没有受伤,因为任平生,只是破了他的剑招。
而镇守北边阵脚的剑客,就没有那么好命了。猎人的扁担尖刺,直接刺进了他的小腹。
一把剑刺进小腹,也许就只是流血。但一把钝器刺进小腹,在拉出来的时候,就带出了一段带血的肠子。
受伤的剑客惨呼不已,一双因为极度恐惧而突出的眼珠,盯着自己腹部的惨烈景象,已经吓得发狂,大呼小叫,蹒跚退出了剑阵。
猎人父子,却并没能就此破阵而出。因为旁观的剑客,训练有素;缺口一旦出现,便即有人补上。
阵枢戊土剑客的脸上,开始现出焦躁之色,但很快就平静了。祥兴堂在整座不归山中,从来没有对手,所以,只要出击,就不允许失败。
他决定发动最后一击,最冒险的一击,也是最强的一击。
戊土剑客反握长剑,平持于胸前,剑尖前指,然后,脚踏八卦方位,起步而行。
四边的阵脚,也动了;与阵枢步调一致,动得很快!
双山五行阵,再不分阵枢阵脚;每个人,每把剑,都是阵枢,也都是阵脚。
剑客们迅捷游走,剑尖直指阵中。迅捷的身形,平稳的长剑,开始在猎人父子周围,形成一道旋转的光环。
相较之前的剑光天穹,银河星空。这道剑光之环,实在是单薄得很。
但是那缕缕侵来的杀气,破空而至,极其精纯!
父子两背靠着背,看着流转不息,却在不断缩小的光环,一动不动。
远远围拢的看客,开始觉得无聊。
“跳啊。”不知是谁,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即便是丝毫不懂剑道的人,都觉得,只要一跃而起,跳得高点,就能避过那道剑光之环。
但阵中的父子二人都知道,一旦凌空,便是死路。
不动,更是死路。
眼看剑光,就要掠过二人身前,割裂衣裳,再侵体,入骨,把两人绞成两段!
任平生随着光环的转动,右脚侧移了半步,面向西边。
危急之中,任强心有灵犀,转身向东。
“东偏南。”任平生脚步未停,已经喊出一声。
猎人的扁担尖刺,应声而出,直刺乙辰方位。而任平生,则是以一式并不精纯的“天恨”,刺向西边,剑尖飘忽,也不知他是偏北,还是偏南。
围观者一阵惊呼。在他们眼中,父子两人,是在把自己的血肉之躯,往那剑光疾转而成的光环上送去。
各处阵脚疾奔之人,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但他们手中划出的流转剑光,毫无缝隙,也无厚薄,只有杀气。
剑客是在拼命;猎人父子,却是在送死……
看客们已经不忍直视,胆小的,甚至用手捂起了双眼;只不过不太甘心之余,捂着眼睛的手指,又开了些缝隙。
猎人的扁担尖刺,也已经没入光环之中。他没有击中任何人,因为扁担已经被剑光搅碎,只剩一小段握在手中,不足五寸!
他感觉到了阵阵寒意,直侵自己的腰际;也就是光环指向的方位。
然而,随着那根剑气贯注之下的扁担碎裂,剑阵的光环流转,为之一滞。
“克。”任平生仍然是默念一声;他感觉到铁剑已经击实——西偏北。光环一滞的余波,正好至此!
铁剑闪着蓝焰,破环而入,光环破碎!
“破!”任平生大喊一声。他变招了——天怒。
剑出无方的天怒,也是大地变色的天怒!
从来不从如此凝练的剑心,祭出的一招天怒。
……
后来很多年,不归山上都在流传着这个传说。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手中,那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凝成一道剑影,缓缓升起,然后一道剑影,化作了漫天的蓝焰,洒落大地。
结成剑阵的五个剑客,无一存活。
五个剑客,甚至都看见了自己的死去,有的看见自己胸口出现一道血洞,鲜血喷涌;有的看见自己的身体,自肩而下,出现了一条斜线,然后,身体上半段沿着斜斜滑落,成了两半……
也有心思缜密的看客,传出的故事更是玄之又玄,说是大战之际,曾有个卖卦的老道,远远唱着一首“刑冲克破歌”漫步而来。那首卖卦老道的歌诀,其实正是猎人父子破开剑阵的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