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直射,房间内一排通亮,丫鬟两人提了好几桶冷水倒入浴桶中,又在里面加了细碎的冰块,触手那温度渗得人满手鸡皮疙瘩。新鲜的莲蕊洋洋洒落在水面上,宛若铺展开的寸寸金线。
“贵客,准备好了。”丫鬟试了水温,回头朝鱼璇玑说着。
隐在阴凉处的鱼璇玑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走来,瞥见桶中的莲蕊,眼底浮出一抹寒气,“谁让你们撒这些的?”
“贵客恕罪。”两个丫鬟惊得脸色微白,忙垂下头解释道:“这是金仙荷的莲蕊,沐浴时撒入水中有凝神之效,凡是住在楼中的客人们沐浴都要用它。奴婢们不知贵客不喜,马上捞走。”
“算了。”鱼璇玑不耐地摆手,让她们下去。方才在楼下被赫连烬搅了心思,看浴桶中有莲蕊,还以为自己的女儿身被发现了,空紧张一场。真是想不到,赫连烬对她的影响没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反倒是每次见他心中总有忐忑之感,尤其是他的记忆被九幽摄魂曲给锁住后。他能出现在天族,必然能寻到天机子接触封锁的记忆,可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已经记起来了。
照理说,他若提出解记忆的要求,天族不会拒绝。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将衣服脱下搭在屏风上,若雪色的玲珑娇躯踏进浴桶之中,冰水的寒气刺破肌肤传递到肌体内部,浑身一畅。
卷长的眼睫稍稍翘起,拉出一弯流光墨色,看外间的微风金旭纠缠翻滚,脑中忆起曾经的一幕幕,心早就飞了天外天之中。
在那破旧的土坯房中,他抱着自己的温柔,两人铺开的发结成一个同心结,结发同枕席恩爱两不疑的絮语,为她绾发做簪,还有他诸番霸道的模样,不知何时镌刻在了她心中,那样清晰的记忆反而让五百年前的诸事都模糊了。
赫连烬,莫非是你真是我今生的劫?我都把记忆给你抹去了,你为何还抓着不放?从藏宝图出世的传言流传伊始,她就跟赫连烬的正式开战了,只有这件事完满了,他们之间的所有牵连都会齐齐斩断。布局已到这一步,她不能坏了游戏规则,置陨圣楼于不利,更加不能忘记此生所受痛苦究竟为何!
眸子闭上,身体缓缓下沉,直到将自己完全淹没了,只有在无尽的冰冷中她才没有心思去纠结赫连烬的事。
“你要把自己淹死在里面?”隔着淼淼水波,男人的声音突兀地传入耳际,水下紧闭的墨玉瞳忽然拉开。哗啦水声萋萋,鱼璇玑蓦地将头抬出水面,眼中尽带警惕地注视着这个凭空出现的人。她的警惕性何时变得这么低了,别人进房她竟然都不知道。
头上脸上满是水珠,晶莹的珠儿从右颊上的金色面具上淌落,宛若鎏金般顿生亮彩。她稍一凝眉,语气不善地道:“烬王不经本使同意,擅自闯入,这便是堂堂帝月的礼仪?”
赫连烬高大的身躯遮挡着窗外明灿的日光,身上的暗影罩在她的浴桶上,不善言笑的俊脸上浮出丝许的揶揄,暗蓝双瞳紧紧盯着水面道:“原来在陨圣楼地位高人一等的幽冥使乃是个女子。”她下巴下的地方全都没入水中,浴桶内更是撒了很多莲蕊,可他偏长了双明亮的眼,看得到那掩映在跌宕水波下的一双丰满。
鱼璇玑眸色陡沉,不期然地低头一看,心里大怒这水也太清澈了。忽然,她抬头来,冷嗤道:“是女子又如何,跟烬王没什么关系吧?”
“本王说过,你很像是一个故人。现在瞧着,除了面貌外,你的身形脾性跟她一模一样。”赫连烬双手搭在浴桶边沿,手指弹了弹水面上的莲蕊,殷艳双唇勾起,流出落寞地笑容。“她脾气太坏,时常冷着脸面若冰霜,好像永远都不会懂得女子的温婉为何物。很多时候,她太过于冷静而执拗,我行我素,想要做的事就算用尽世人所唾弃的卑劣手段也不惜。”
“在做事上,本王觉得她冷静无错,可对人她也这样。对她好的,她弃如敝屣,不屑一顾。本王曾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冷血的人,遇见她才知什么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那人如风般,本王费尽心思却怎么也抓不住。每一个夜晚,都是种孤独的煎熬,本王难受可她却不知在何方做着怎样的事,想着她有没有将本王放在心上,可曾记得本王一直在等着她……”
那无由而起的话,明明是抒发内心的不满,入了她的耳却成了情人间私密的情话。
赫连烬说,他一直在等着她。
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般,很不是滋味。她微垂着头,脸色沉寂,眼睫将眸子盖住,让人无法窥视内中的奥秘。
“她绝对是天底下最没心没肺的女人,可本王就是喜欢她。”赫连烬不动声色地将她的举动收入眼底,心中的猜测逐渐有了证明。眼底划过一丝轻快笑意,他故意叹了口气,道:“本王决定,这回把她抓着,就算用尽所有卑鄙无耻的办法都要把她留下,否则本王会寝食难安的。”
鱼璇玑心头猛跳,有些紧张地抿着唇,赫连烬想必是下了决心非得把她留住,她可不能弄出点破绽,阻碍计划的实施。
“这个同心锁是本王在蛮荒尧城买的,当初,本王跟她都喜欢上了这个同心锁,可她一见本王出现就要跑,最后还把本王狠狠折磨了番……”袖口中缩出来两把冰晶般的心形小锁,两两相扣,上面的八个小字异常清晰,不过让人一眼就瞧见的还是锁上刻的名字。
烬!璇玑!
斜眼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