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民不与官斗,白家想在这纷乱世道里明哲保身,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鱼璇玑自然是明白白逍怒从何来,只是白家早已经搅进了这潭浑水里,想要抽身而出谈何容易。
白逍斜睨着她,面上带着丝丝无奈,道:“你说的不错,但现在已经不是破财就能消灾了。”凭着他多年从商的敏锐直觉,这次事情不可小觑。
“那以你的看法,这场夺嫡之争最后会是谁胜出?”放松身体靠着,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白逍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皱着眉头道:“十皇子身有军功,在军队中有一定的威望,文治上自有谋略,加上是皇后所出,背后有苏老太傅还有愚忠皇室的武陵侯帮衬,胜算自然是大些。不过没有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尤其是那位与帝月鬼修罗齐名的桐封王一直中立,这场夺嫡便有太多的不确定。”
皇宫里的皇子们都是在百般激烈的争斗中存活下来的,谁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司空凌风头正盛,很有可能成为枪头鸟,不经意便沦为阶下囚,其他皇子便乘势而起。诸如此类,在血腥肮脏的皇家中早已是屡见不鲜。
“白家没有轻易允诺,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你就把我拉出来当挡箭牌?”鱼璇玑之前约莫想到白逍有这个意思,但当她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快。可能今天回去,安禄说不定会单独跟她“谈心”。
被看破目的,他不好意思地红了下脸,尴尬道:“小阿陵,你真是聪明得让我汗颜。”
“我曾听人说,白家在你手中生意大规模扩展,真真的富可敌国。那么你该知道物极必反,如今身陷皇家内斗泥潭,襄惠帝又对你白家财富虎视眈眈,无论行宫成与败都要做最坏的打算,若侥幸活着更是要夹着尾巴做人。”她语速极慢,却句句精准砸在他心上。
白逍当即愣住,不可置信地坐直身子正视略带懒意靠着的她。今日的她随意将两鬓的发绾起盘在头顶,又留些许做环垂在耳畔,除了额头上那件古铜色镶红宝石的华胜便无多余发饰。身上穿着简单的浅蓝色罗裙,外面罩着水青色的广袖大襟衫,腰上束着宽大的绣辛夷花腰带,纤瘦的身子窝进椅子里显得无比玲珑。
她似乎不怎么喜欢笑,清秀的脸上一直都带着清霜般的神情,却让人无法忽视她那份清贵卓然。
在灵空寺知道她身份后就派人去查过,隐隐地对她起了几分好奇。当才一番言谈才发现,这女子除了冷漠些心思更是细腻通透无比,更有一叶知秋之能。眼前这个人真是传说中怯弱胆小的相府六小姐?
“我脸上长花了?”她侧脸,有些不喜白逍那直射而来的灼灼目光。
白逍闻言,脸上越发尴尬,慌忙摇了几下扇子以作掩饰,道:“你怎么跟我说这些话?”
鱼璇玑哼了哼,拿起一块豆绿色的糕点送到唇边,轻轻咬上一口,漫不在意道:“我是跟那块玉算盘说。”现在白家处在那么敏感的位置,她不过是稍稍提点下白逍让他早做打算,不然夺嫡这场戏缺了白家岂不是太无趣了!
“好,我听你的。”白逍自是猜不到她的目的,而鱼璇玑也未曾想过自己今日这番话会让她日后得到一个强大的后援。
摊开了心思,白逍又跟她讲了那次在灵空寺路上遇见的杀手,原来他这一路从雒邑到炎京已经遇上不少了,不过还没有查出那些杀手具体是谁派来的。修行宫的圣旨还没有下达,他本意是想借朝中大臣之手把这事搅黄,后来听了她的话又想到襄惠帝对他白家势在必得,他就改变了主意。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若能借此机会让白家避过一劫未尝不是件好事。
“蒹葭满湖,露水天苍,佳人如斯,君可怜乎……”随风而来的渺渺歌声中夹着断续筝音,淡若烟云。
“谁在唱歌?”沉思中的白逍皱着一张脸,起身来站在船边极目眺去,那歌声是不远处一艘画舫里传来的。待仔细一看,白逍双手抱胸朝鱼璇玑看去,笑道:“十皇子也来游湖了,咱们要不要去见见?”
鱼璇玑喝茶的动作一滞,眼帘拉大一双墨玉眼幽深漆漆,揶揄道:“说不定那边正温香软玉,过去岂不是打扰人家了?”
“此言差矣,你没听方才歌声里唱的么‘佳人如斯,君可怜乎’,小爷我就是要去看看那佳人到底是何模样,值不值得小爷怜惜。”说罢,白逍将头一扭喊道。“明云,让船夫把船开快些,靠近那艘唱歌的船。”
看他又是那副痞子样,鱼璇玑不自意地笑笑,低头看着茶水中倒映着的笑容。瞳孔一缩,心里霎时升起了份讶异。面对任何人她都保持着戒心,为何方才会露出那样的笑。难道是白逍有特别,或是她本身无意识地对他没有太深的防备?心间稍稍地紧了紧,脑子里平添了一分乱。
船如鱼在水上飞快地划过,很快便又听到了清楚的筝音。高大的画舫分上下两层,下层雕栏花窗窗明几净,船头一少年抱剑而立。上层则只设有围栏有枚红色垂纱落下,如傍晚时分天边氲散的云霞。
由于两艘画舫都是上下层而她和白逍恰好在第二层,能清楚地看见那方一青色衣裙云髻高挽的女子抬手拂筝,她前方小桌上一尊碧兽玉鼎香烟袅袅,桌旁一伟岸男子身着华衣样貌英武,正举盏轻啜杯中美酒。
鱼璇玑认识那少年,正是司空凌的贴身侍卫左岩。
身畔,白逍折扇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