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过去了,养老院并没有什么变化。
门前的灌木依旧青葱。
院子里的石板上仍旧长满了青苔。
走过长长地走廊,谢天来到大厅。
厅内稀稀落落地坐着七八个陌生的面孔,刘梅弯着臃肿的腰正在擦拭着桌子。
“妈。”
“嗯?”
刘梅听到这声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转过头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只见谢天衣着板正,腰杆儿笔直地挺拔在大厅门口,笑着看向自己。
“哦!”
刘梅扔下手中的抹布,蹒跚着跑向谢天,一把搂上去,却需要踮着脚才能抱住谢天的脖子。
谢天也顺势弯下腰,抱住刘梅,轻轻拍打着刘梅的后背。
“你可算是回来了,八年了才回家。当初说好的只待五年,结果后面又没回来,也没收到你的信,我还以为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梅一边摩挲着谢天的脸,一边心疼地说道。
“妈,这是?”
一个扎着双马尾,看上去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经过大厅,看到坐在大厅里叙旧的刘梅谢天,不解地问道。
“小缨,这是你哥,谢天。”
谢天出门的时候,韩红缨才只有三岁,八年多过去了,韩可可自然不会对谢天有任何印象。这么多年来,韩可可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己还有个哥哥。
并且这个哥哥,看起来跟妈妈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
“啊?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
韩红缨站在原地,好奇地扫视着谢天。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赶紧去把碗洗了,再过来帮我扫地。”
刘梅板着脸把韩红缨轰到厨房,又拉着谢天继续说了起来。
“真的是不一样了,头发黑了多了,脸也年轻了不少。站起来我看看...哎呦,得有一米八了吧?眼镜怎么不带了?现在看东西不花了吧?你看,你走之前拉下的那副眼镜倒是让我带上了,哈哈。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你跟别人走在不同的路上。现在就是吧?小的时候别人都把你当怪物一样看,学校也不收你,现在好了,虽然还是有点儿显老,但走出去也不会有人再说咱是怪物了......”
刘梅摩挲着谢天的脸,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谢天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笑着听刘梅说。
回家的感觉,真好。
“对了,妈。”
等刘梅说累了,谢天才插话道:
“韩叔叔呢?还有,这些人怎么没有一个我见过的。”
刘梅听了,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去年魔都生了场大流感,好多人都走了。老韩也没撑过去。”
“节哀,妈妈。”
“没事...都过去了。”
刘梅坦然地笑了笑。
“饿了吧?来来来,我给你炒盘炒饭。”
说着,刘梅拉着谢天的手,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填饱肚子,好好休息两天。接下来我的任务就是给你找个老婆,再找份稳定的工作。”
......
人虽然都换了个遍,但养老院的节奏还是那样。
大家晒太阳、看报纸、聊天、下棋、打麻将,此外,大厅里多了台黑白电视。
新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找,谢天正好也想多休息一段时间。
现在谢天每天的事情就是给看不清字的老朋友念念报纸,或者偶尔顶缺打打麻将下下棋,晚饭后兴致来了,也会坐在之前那位他已经忘记了名字的老太太带来的钢琴前,为众人弹奏几首老太太教给他的曲子。
回家的感觉真好。
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跟之前没什么差别。
唯一有变化的,只有谢天自己。
谢天回来不久后的一天傍晚。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初冬的风不算太过寒冷,但吹在脸上却足够扫清忙碌一天过后的疲倦。
谢天在夕阳中伸了个懒腰,无意瞥见站在院子里亭亭玉立的一位少女。
八年过去了,谢天看着楼下那名青春靓丽,一袭白衣的少女,已经有些不敢相认了。
谢天扣着衬衫袖口的扣子快步下楼,从侧门走出来。
“请问,刘梅在吗?”
李看到谢天,礼貌地问道。
“李?”
“是我,谢天。”
“谢天?”
李的表情有些僵,视线停驻在谢天脸上两秒之后惊呼道:
“真的!真的是你!谢天!”
李快步跑上台阶,一脸兴奋地刚想跟谢天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又突然停了下来,愣愣地站在谢天面前。
“得有...八年没见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过得还好吧?”
“回来不到一周...挺好的。”
谢天笑了笑,伸手接过李手中的包,引着李往里面走去。
“之前在北海道的时候还可以跟你们通信,后来去了南海,写了信也没地方寄。你呢?在舞蹈团过得怎么样?”
谢天倒了两杯热茶放在桌子上,看着李笑着问道。
“嗯...最近几年的演出越来越多了。除了在京都,我们还要去津口、鲁东、辽东、蒙原表演。这次回魔都也是因为有演出,后天在老剧院有演出,演出完了我们接着就要去胶州,每天都是这样,在火车上的时间总是很多......”
李坐在沙发上,恨不得将自己这几年所有的所见所闻都将给谢天来听。
谢天安静地看着对面说个不停的,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三个字。
“臭弟弟。”
臭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