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得梅朵抬头看见了他,他点了点头示意,却没有靠近,而是退出门槛,来到了走廊上面,远目眺望,想要将他如同一团乱麻的心绪给梳理清楚。
他不愿意带着怀疑戒备的心思去接近梅朵,和梅朵在一起,他从来都是高兴的,而如果怀着那样的心思接近,不仅他不会开心,梅朵也不会高兴。
阳光很刺眼,晒在皮肤上有些扎扎的疼。
忽然,天空上有一只鹰突然掠空而过,让仁青诺布心里猛地一突,而后更是沉重。
他……也想搏击长空呀。
阿爸阿妈对他的失望是对的,他确实是一无是处,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弱,但是在别人的眼里,他不善骑射,不善言谈,脑子不灵活,待人不亲和,和阿哥相比他都是好像大树下的一根枯草,就更不要说和被那么多人当英雄一般看待的汪觉土司比了。
这样的他,梅朵看不上也是应该的吧。
突然变得很没有底气。
想起初,他把梅朵当作和他是一类的人,抱着同病相怜,抱着同等而视,他觉得他应该保护这个傻姑娘,和这个傻姑娘这辈子在一起,所以,他对她专心的同时,也希望她能够待他一心一意。可是接触的越来越多,在越来越放不开手的时候,他意识到他以为的傻姑娘其实一点也不傻,而且比大部分的人都要聪明的多。
梅朵她不爱出风头,可是她却不怕出风头,她的心不狠毒,可是狠毒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她长得很漂亮,本可以完全利用这一点将所有的男人都迷得神魂颠倒,甘愿为她做任何事,可是她却从不为她自己的名声做过丝毫改变的努力。
如果谁惹了她,她有时会暴起反击,但有时也会忍住心思,直到找得机会给予重重一击!
她沉默的时候给人以不可侵犯的神圣之感,她言语起来也会让人觉得咄咄紧逼。
梅朵她从来不会觉得什么事情是无法处理的,哪怕再难再棘手,她也会想尽了办法,哪怕委屈自己。
了解的越多,就越会觉得梅朵是一个会发光的人。她有自己的光芒,有自己的色彩,有自己的味道。
而同时,他也会越来越觉得自己配不上。
或许隐隐约约的知道,梅朵总有一天会像学飞的雏鹰般一飞冲天,但是安逸的现实让他不愿去多想这种可能。梅朵是和他订了婚的,那就自然是他的女人,她有什么理由离开,而别人又有什么理由把她抢走呢?
仁青诺布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突然爆发出来的梅朵会随时离开的意识让他措手不及。
楼下兴奋的下人们三五成群的在聊天嬉笑,他不用眼神好的去看每一个的唇语,也能知道人人都在讨论着今天的贵客。
是的,今天麦其家的贵客是如此的出色,足够让所有的男人都自惭形秽。
如果……如果梅朵看上了汪觉土司的话,他应该是没有优势能把梅朵抢回来的吧?
麦其土司太太的一句气话,却敲响了仁青诺布心里的警钟。
梅朵之所以不离开麦其家,自然不会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麦其家有着罂粟让她担心,而是因为她没有踏板能够离开,可是如今这踏板出现了啊,难道不是吗?
如果他足够的优秀,怎么样梅朵都不会离开他;而如果他什么本事也没有,就算是将梅朵关在屋子里面,她的心也会飞走。
“呼……”
干燥的空气,不会流动的风,急躁的心,沉重的情。
仁青诺布紧皱着眉头,眼底是化不开的愁。
或许这是这辈子活到现在,他遇到的最大难题吧。如何留住自己的女人。
应该算是他的女人。呐,瞧瞧,如今他也不确定了,凭什么梅朵是他的人,就凭婚约吗?
梅朵站在房门边,看着久久望向天边的仁青诺布,能够察觉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喏,怎么,是受打击了吗?
金娜央美凑到秀身边,小脑袋跟蓝宝的贼兮兮一个德行。金娜央美是完全察觉不到麦其家二少爷是怎么样的,只是在屋子里面没有说够,缠着梅朵就要给她说见到汪觉土司时的惊喜。
“嘘。”
梅朵朝她比划了一下手势,示意进屋聊。
官寨的最高层楼,一切闲杂人等都退出去后,达杰索朗终于给麦其土司摊了牌。
将手往赤普的面前一伸,赤普便从氆氇袍子里拔出了绑得紧紧的一个厚厚布包,交到了达杰索朗的手里。
将布包一握,达杰索朗竟然就直接挥动胳膊将东西朝着麦其土司的脸上给扔了过去!
走你!
“呼”地一下隐约都带着风声。
麦其土司脸色一变,赶忙伸手去抓,结果为时已晚,那布包毫不客气的就重重拍在了麦其土司的脸上!
“啪!”
屋外好像有零星几只乌鸦叫着飞过。
达杰索朗面不改色的收手,放在桌子上,语调没有起伏的道:“麦其土司身手不行了呀。”
……
不行你个大头鬼。
布包从麦其土司的脸上掉落,正盖在干干的羊排上,就好像是放在盘子里呈上来似的。
多吉次仁不由得将屁股底下软软的卡垫给往离达杰索朗更远的地方挪了挪,真是幸亏没有把布包给他,看看他阿爸,脸都青了。
汪觉家的其余人一个个脸憋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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