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名字,很久没有听人叫过了。
只是,赵子豪无法将这个低沉冷漠的声调,与那个儿时稚嫩的童音联系在一起。
霍仲南从不叫他哥哥。向来直呼其名,连名带姓。
“好久不见。”赵子豪笑了一声,冰冷的声音里有一种彻骨的寒意,“我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不是早就重逢了吗?”霍仲南问。
赵子豪笑了笑,“你看到我了?”
霍仲南没有说话。赵子豪又笑得更大声了些。
要是看见了他,又怎么会有今天?他只是怀疑而已。
赵子豪有了几分得意,“要不是那次尾随你这小木屋,我还找不到这么安全舒适的居住环境呢。”
霍仲南与他隔着一个楼层,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聊了起来。他似乎不急,声音也缓,如同久不见面的兄弟在寒暄。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丧家之犬。能去哪里呢?”
“偷偷活着不好吗?为什么回来?”
“你活得这么好,我不舒服。”
“这是命!”
霍仲南冷冷的声音,在赵子豪听来十分刺耳。
“你是想为你的罪孽开脱吗?命?没有人命该如此。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说到最后,他的嗓音已是沙哑,情绪极是不安,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在他掌握下的于休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愤怒,她生怕他失控,擦枪走火,一颗心紧张得胡乱跳动。
“我能说句话吗?”
她弱弱地说,“既然你们是熟人哈,我建议,咱们能不能为了人质的生命安全考虑,认真地谈一下诉求?”
赵子豪冷呵一声,“看来你对他,也没那么重要嘛?”
他手里的枪,位置在不停变幻,看得出来,他十分专业,并没有因为霍仲南和于休休的谈话而分散精力。只有专业的人,才能做得到,因为他非常清楚,在那些飘着细雨的林子里,也许有不止一个狙击手的枪孔,在寻找他的破绽。精力分散,就是死。
霍仲南瞄着从二楼落下的灯光,手心攥紧。
“你想要什么?”
“呵呵呵呵呵呵!”
赵子豪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夜晚,这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我要你死。可以吗?”
他轻松地说出个死字,霍仲南同样轻松的答,甚至带了笑。
“好啊。”
“你不怕死?”
“看你本事了。”
霍仲南说到这里,缓了缓,又说:“那两次车祸,是你吧?”
一次车祸死了司机周叔,一次害得霍仲南头部重伤,失去记忆,差点没命。
赵子豪笑了起来,“可惜,你命大。”
霍仲南说:“那这次,你有把握?”
“你说呢?”男人的笑声,在夜晚的山风呼啸里,格外刺耳:“有你的宝贝在手上,我很有自信。”
“行。”霍仲南淡淡说,“你交换她。”
男人笑得更响了,“你当我三岁小孩儿,这伎俩咱们小时候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时,不都玩过了吗?我负责抓,你负责骗。”
……
警察抓小偷。
遥远的那年那月,那对兄弟。
那时候,这个举着枪胁持人质逼迫霍仲南的堂兄,还是一个喜欢扮演警察的小少年。
一群小孩子里,他总是那个举着玩具枪大声喊“警察!别动”的人。
他身手利索,顽皮好动,是个孩子王,霍仲南比他小几岁,性格内向沉默,常常远远地坐着看他们玩。每当这个时候,赵子豪就会拉他过去。
“你做小偷?”
小小孩子不愿意,摇头。
赵子豪咧着嘴乐,两排白生生的牙齿整齐发亮。
“我就知道,你也想做警察。那行,跟着哥做警察,抓坏蛋。”
每当这个时候,霍仲南总是摇头,默默走开。
他是很少说话的,赵子豪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会走到他的身边,逼着,拽着,拉着他一起玩。
霍仲南会生气,低声吼他,“赵子豪,你够了!”
赵子豪哈哈大笑,嘴巴长得大大的,看着小小孩子严肃的学大人板脸,很觉有趣。可是,他仍然把霍仲南当孩子,最喜欢捏他奶气嘟嘟的脸,“哥不会叫?”
“赵子豪!不要捏我的脸。”
“小嘟嘟,小南南,我就喜欢捏你的脸。”
“不许这么叫我。”
“我就叫,看不惯,那你来打我呀?”
迫于赵子豪的“淫威”,一群小孩子无奈只能做永远的小偷和坏蛋,围着他转,“老大老大”的叫,霍仲南从不理会他,可他总是邀请他做警察。
小孩子之间是没有矛盾的。
当年,赵培选跟着哥哥赵矅选在盛天做事,是盛天集团核心成员之一。总有些风言风语,说兄弟俩,一个靠老婆,儿子都跟老婆姓,一个靠裙带关系,浑水摸鱼在盛天揩油。
从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会不好听。这些人无视赵氏兄弟俩的贡献,假装看不到把盛天公司发展成盛天集团的不是霍钰珂,而是赵矅选。至于他的弟弟赵培选,名校毕业的大学生,留学归国,在那个年代极为稀有,他有本事,有魄力,有经营手腕,不在盛天也是个人物。
赵培选常常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对赵矅选发脾气。
在外人眼里,兄弟俩的感情是有些古怪和别扭的,并不是那么好。
但是赵子豪对霍仲南,一直很照顾。
这个弟弟不快乐,他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