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五下午下着小雨,街道上雾雾蒙蒙的,整个青川像是掉进了旖旎的光影里,叫人辨不真切。
蒋文一早就出了门,出门前特意嘱咐见月香下午三点坐车到青川城百花路9号去,着重强调一定要坐车。
见月香想着坐车去应该是在外人面前给蒋文面子,虽然手中拮据,仍然决定听蒋文的话。
临到一点,见月香就换上了新做的旗袍,她只有一双从家里带来的细跟凉鞋,沾不得水的,可这郊区里哪里叫得到黄包车,怎么也要走过了三野桥才行。
于是她出门时还是平时穿的鞋,细跟凉鞋放在了包里带着,等上了车再穿。
好在家里没有大镜子,要不然见月香见到自己穿一身旗袍配一双布鞋的样子,一定觉得滑稽。
眼不见就算了,反正这几条巷子里也没几人见识过怎样穿旗袍,谁也不会笑话她。
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见月香过了三野桥一直走进了城里,还不见一辆黄包车,等见到有空着的黄包车时,她已经走到百花路口了。
刚拐进百花路,远远就看到一栋小公寓楼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蒋文。
见月香赶紧靠在路边的石柱后头,将脚上的鞋换了,这才朝着蒋文走去。
蒋文穿了身衬衣西裤,整个人挺拔精神,身边的女士一身小洋裙,蓬蓬松的披肩卷发,浅笑着正和蒋文说着什么。
蒋文微低着头,嘴角含着笑意,抬起头的间隙一下看到了正迎面走来的见月香,嘴角的笑消失得一干二净,眉间立时就浮上层怒气。
披肩发女士见蒋文目光直直的看着来人,细细的凤眼一眨,轻笑着说:“呀,这是蒋太太来了吧?”
见月香点头:“你好。”
“你可来了,蒋文在这儿巴巴的等了你好久,再不来他可成望妻石了。”披肩发女士笑着冲见月香伸手,“你好,我叫杜筱,是青川女校的课文老师。”
见月香与杜筱握了手,杜筱随即转身就往里走:“我也陪着望妻石站好半天,就不碍在你们这儿了,等你上来再慢慢聊。”
蒋文见杜筱进了门里去,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才一把将见月香拉过来,低声质问:“不是叫你坐车来的吗?”
“实在叫不上,我……”
见月香话没落,蒋文又道:“怎么别人都能叫上,就你叫不上?除了你可没人走着来!”
说完又低头看了眼见月香的脚,鞋子洇了水,湿漉漉的。
见月香在路上换鞋的时候就知道,这双鞋是毁定了,可此刻她多么希望蒋文能问她一句凉不凉。
“算了,上去吧,到时候把鞋脱在门口,别脏了人家的地毯。”蒋文说完放开了见月香自顾自的往里进。
见月香只觉得脚底更凉了,头一垂,跟在蒋文身后往楼上走。
这小公寓一共就两层楼,旋转楼梯上到二楼,门打开着,里边闹哄哄的传来阵阵嬉闹谈笑声。
门口放着一张黑色的绒毛鞋垫,可是没有人把鞋脱在上面。
见月香站在门口,稍微的在鞋垫上擦了擦鞋上的水,也穿着鞋走了进去,刚一进去,一个身穿杏色连衣裙的女人端着咖啡从客厅路过,看到见月香的鞋哎哟一声喊开了:“怎么湿成这个样子啦?”
门口正对着客厅,半圆式隔档处挂着串珠的帘子。再往里,亮着盏玻璃吊灯,灯下是一张桃红色的大沙发,沙发后边的墙上挂满了字画,沙发前边搁着一个小小的书桌,桌上乱七八糟堆着好些书,还立着一张照片,隔得太远,见月香看不清照片上的人。
客厅窗户边立着两排比人高的大书架,书架上也是密密挨挨的书。
此刻客厅沙发上已经坐满了人,三男三女,刚刚在楼下见过的杜筱坐在沙发中间,说话间回眸含笑。
杏色连衣裙女人的嗓音一起,客厅里坐着的男男女/女就都转过了头来。
“外边下雨呢,难不成还走着来的吗?”杏色连衣裙的女人把咖啡搁桌上,朝着见月香而来,“来来,快换上拖鞋,弄不好得受凉。”
看样子这女人是这里的主人。
见月香不好推脱,脚底又实在凉得厉害,听话的换了鞋。客厅那边,三个女士已经笑开了,其中一个男人打趣道:“蒋兄,你也真是的,哪能让人走过来呢,叫别人看见还以为郝社长没给你发稿费呢!”
虽是玩笑话,蒋文却笑不出来,难为情的扯扯嘴角,扭头又深深的看了见月香一眼。
杜筱看见月香难为情,连忙收了笑,用胳膊捅了捅旁边打趣的男士后,朝见月香招手:“蒋太太,来这里坐,你别理他们,他们呀就爱胡说八道!”
见月香客气的笑笑,走到杜筱身边坐了下来。
刚刚在楼下只想着蒋文别生气了,没太注意杜筱,此刻坐下了才细细的打量了两眼。
杜筱额前垂着短短的刘海,脸又有些圆,皮肤比常人白上一些,看着年纪尚小,不过看着她的谈吐年纪应当也不小了,只是长得有些娃娃脸。
她的眼睛是狭长的凤眼,眼尾有些向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像立马就要飞走的蝴蝶一样,格外的好看。
坐在沙发两边的两个女士比杜筱逊色得多,不过加上女主人,在场的四位女士穿的全是连衣裙。
只有见月香一个人穿着旗袍,倒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我叫郝文生,刚刚乱开玩笑,你别介意。”刚刚打趣那个男士自我介绍起来,说完,他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