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轻轻点头,他知道荀彧说的没错,政斗可以用权术压人,而公卿们执掌中枢,在天下人眼中,他们就是最有权势的人,政斗自然是对他们极其有利的。
若是以兵事决胜负,手下是丁原这种甘心做利刃的忠臣还好说,若是董卓这种恶犬,恐怕随时有可能被其反噬一口。
但凡事一旦开了头,便再难收手,尝到了ròu_tǐ消灭的快感,哪怕知道这是毒药,公卿们依然热衷于用武器来决定权力的归属。
而这便陷入了一种囚徒困境,明知道文斗才是对大局有利的,但碍于无法相信对方,故而不得不诉诸于武力。
“小叔父,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留在京城?这天很明显要变了,刘玄德虽然起于微末,如今也根基浅薄,但其人不凡,未必不会是……”
话没有说完,荀彧也明白大侄子的意思,轻轻摇头道:“你可以任性,我却不行,若你我都选择了刘玄德,万一他失败了,家族又该何去何从?”
荀攸颇为烦闷的叹气道:“家族,家族……”
“你我能有今日,缺不了家族的扶持,若无荀家,你安能入仕即为六百石?若无荀家,谁又知道什么天下无对的‘荀氏五子’?”荀彧不悦的斥责道。
家族,既是利益,也是责任。东汉渐渐形成的世家门阀雏形,就是这样一种政治团体。
姓荀,颍川人,别人第一反应就是颍川荀氏,也会因此敬他三分。东汉到唐朝的几百年间,政治生态绕不开一个个大家族。
荀攸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也只是发泄下心中的郁气,叹息道:“攸知道错了,叔祖能允许攸任性选择刘玄德,攸已经很是感激。只是很想与小叔父合作共事,你我二人若皆为元从,那么未来荀氏之辉煌也是可以预见的。”
“若是失败,荀氏的衰败也是可以预见的。个人可以赌,家族不可以。你既然选择了刘玄德,家族也不会多加干预,尽力施为吧,说不定未来还要看你这一支。”
荀攸抓了抓头发,苦笑道:“一想到未来可能与小叔父为敌,就觉得很是麻烦……”
“天下之大,英才辈出,岂止你我二人?冀州人杰地灵,难保不会有胜过我的人才。你也休要妄自菲薄,改一改你那怯懦的样子,经达权变、临机应事,好好发挥自己的长处。”
“嘿嘿,攸只是觉得麻烦,可没说胜不了,将来若是为敌,必要亲手将你俘获,以报早年之仇。”
“呵!”荀彧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忽的瞳孔一缩,轻声道:“你看!”
荀攸猛的转头看去,只见孟津关内奔出十数骑,转瞬即到眼前。
当先一人身长八尺有余,体态魁梧,面上横肉丛生,眼神凌厉凶狠,身穿短衣大袑,戴鹖冠,左右两根鹖羽抖动不止,如同那斗而至死方休的鹖雉抖羽一般,更显得其人凶狠。
这时,刘备等人也发现了来人,李澈看到了人群中的吕布,顿时了然,对刘备耳语道:“当是孟津都尉董卓。”
刘备轻轻颔首,止住了想上前拦阻的关羽等人,对众人笑道:“董都尉到此,诸君不妨与备一道相迎?”
几人相视一眼,颔首道:“但凭刘君安排。”
董卓大步走上前来,哈哈大笑道:“斄乡侯董卓,董钟颖,特来会一会刘侯。”姿态却狂傲不羁,丝毫没有行揖礼的意思,只是随意一拱手。
刘备微微眯眼,拱手道:“董都尉大驾光临,本相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董卓眼睛微眯,面部横肉一阵抖动,神色变得有些凶狠起来,面前这人可不像朝野传扬的温润君子啊,攻击性如此之强,竟然寸步不让。
片刻后,董卓神情舒缓,扬起嘴角笑道:“早听闻刘相乃是朝中新贵,卢公弟子,宗室后继英才,今日一见,见面更胜闻名啊。”
“彼此彼此,多闻皇甫公、张然明公、以及家师对董公的评价,备亦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啊。”
董卓神情微变,他身后的人却是没他这份定力,纷纷面色大变,怒道:“汝安敢如此无礼?”
众所周知,董卓素来不招朝中公卿待见,而犹以皇甫嵩、张奂、卢植三人最是厌恶董卓。
皇甫嵩屡次上书指责董卓之过,张奂也是颇为厌恶董卓为人。
董卓曾经是张奂的部属,在张奂隐退后还特意去送礼,却被张奂拒之门外,一时传为笑谈。
刘备提及这三人,分明就是在恶心董卓,也难怪董卓的随从们大怒了。
“不速之客,难道还要本相好言相待?”刘备丝毫不加掩饰,他素来性情暴烈,虽然能够克制,但面对像董卓这样的人,他连虚与委蛇的心情都没有。
董卓右手虚压,止住沸腾的属下,面无表情的道:“《易》曰:不速之客至,敬之终吉,刘相看来在卢公那没有学出师啊。”
刘备漠然道:“刘备平生但求一个念头通达,而不是趋吉避害!”
气氛一时陷入寂静,半晌后,董卓哈哈大笑道:“哈哈,看来本侯今天是来错了。也罢,本也只是陪奉先而来。奉先,汝有何事,早些说完。”
说完,董卓大手一挥,颇为豪气,似乎是要为下属做主到底。
吕布尴尬道:“董公,布……无事。”
董卓面色一滞,仔细扫视了周围一圈,顿觉不对,问道:“本侯听闻奉先之女在李侯府上,不知道如今安在?”
“吕主簿,汝真想知道?”李澈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