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日,功臣卢植还停留在冀州善后,杨凤与黄龙等几位黑山渠帅的首级却是早早的就送到了雒阳。
所有人都知道,大将军何进急了。借着苏醒时镇压董卓的余威,靠着小皇帝和太后的愚蠢做法,何进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了两个月。
但汉家的威严还在,愚蠢的作为可以用一句年幼无知来遮掩,天子的权威远没有受到伤及根基的动摇。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大臣开始对何进的行为有了意见,认为其窃主威权,以臣欺君。
当这种意见渐渐成了主流,即便是何进也难以用强硬的手段镇压下去。何进迫切的希望能有新的功劳来加强他的权威,杨凤和一众黑山渠帅的首级就是最好的东西。
在大将军何进的选贤用能,居中调度之下,汉军击败了横行河朔五年的黑山巨寇张燕,斩杀黑山校尉杨凤等一众黑山军高层,这确实是莫大的功劳。
为了尽快将这份功劳转化为威权,何进顾不得等卢植回来,甚至为了不让卢植抢风头,默许了他继续领兵在外,可谓是下了血本。
这一系列举动的成果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饶是何进这些日子城府渐深,也有些控制不住激荡的心情。
站到了三百年炎汉的对立面,何进此前精心打造的人设很快便土崩瓦解,从前那些依附于他的士人也大多选择了离开。
何颙、逄纪、边让等等皆已与他陌路,唯有陈琳等寥寥几人还站在他这边。
在他醒后,坚定站在他这边的袁绍,也渐渐与他形同陌路。士人立身的根基在名望,何进终究没有足够的功劳让他压过汉室,他不过是又一个梁冀罢了,是以爱惜羽毛的士人们弃他而去也不足为奇。
但渐渐变成孤家寡人的情形已经快把何进逼疯了,这孤注一掷的博弈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大将军,进宫要小心啊。”陈琳有些迟疑的劝谏道。
何进笑道:“无妨,孔璋你多虑了。宫中宿卫尽在我手,这两个月来日日出入,可曾有险?某不担心有人兵变,只忧心人心不附啊。”
何进说的确实有道理,他两个月来每天都入宫朝会,也曾遇到过刺杀,但刺客却连十步以内都难接近,堪称无惊无险。
但陈琳只觉得此时心里一阵发慌,不知缘何而起,但见何进这般自信,他也只能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毕竟进宫是必然的,不管是献首于君前,还是朝议lùn_gōng,何进都得亲自主持。这个地点只能是在宫中,不可能让天子出宫。
即将踏出府门,何进扭头笑道:“孔璋,今日事毕,某也能稍稍安心一些了。然后清理一群蛀虫,重肃河山。希望将来麟阁之上,你我皆有一席之地啊。”
麒麟阁,汉宣帝刘询所立,其内纪念有十一位大汉中兴功臣,第一功臣便是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霍氏,也就是霍光。
霍光功高勋著,然而其死后家人谋反被诛,麟阁之上也只能空留“霍氏”二字,不可记其名字。
“大将军定能中兴汉室,麟阁有名!”陈琳狠狠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
……
“宣大将军、慎侯觐见!”
尖锐的嗓音让何进有些不舒服,他本来并不怎么厌恶宦官,但与十常侍纠缠了几年下来,却也凭空生出不少对宦官的恶感。
在今日这个大喜的日子,听见这尖锐的嗓音,难免有些追忆往事,影响心情。
但看在这小黄门很知趣的“赞拜不名”的份上,何进还是没有发作。
昂首挺胸,入殿不趋的大将军,与身后“趋步”前行的百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身材高瘦的何进仿佛鹤立鸡群一般威武,立于百官身前,昂首于至尊座下。
看着如雄鸡一般昂首的何进,刘辩心里生出难以言语的恶感。若是在两月之前,他与何进之间更多的是权力的纷争,他对何进本人并没有什么不满。
但是这两个月来,初尝权力滋味的天子被打回原形,重新成了傀儡皇帝,只能依照何进的意思颁发诏书。
这种遭遇让这名少年天子难以忍受,时间越长,他对何进的恨意也就越深。
少年人,心中并无太多的是非对错之念,倒是唯我独尊的性子刻入了骨髓,未曾想过自己此前的诸多错误,而是将一切怪罪到了何进身上。
就在前天,刘辩依照唐姬的建议,召见了守宫令荀彧。荀彧之妻为中常侍唐衡之女,与唐姬却是族姊妹的关系,在刘辩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也就死马当活马医的见了见这名年轻的守宫令。
一番交谈下来,才学不深的、性子好动的刘辩倒是被荀彧给折服了,天南海北近乎无所不知,与他那位侍读师父倒是有几分相似。
在刘辩的感觉里,荀彧的所知的广度似乎不及李澈,但是其深度却远非李澈可比。
最让刘辩心焦的是,当他想请教时事之时,荀彧却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断的转移话题,始终不肯为他出谋划策。
就这般一直坚持到了凌晨,似乎是感慨于刘辩的诚意,荀彧还是给出了建议,可那建议却让刘辩万难接受。
“陛下,依臣之见,大将军无异于大汉之擎天玉柱,有大将军在,大汉的江山才能稳住。
至于一时之辱,且观前汉宣帝,博陆侯统政六年,宣帝无一不允,更在霍氏毒死恭哀皇后之后,仍立霍氏为后,此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
陛下年岁尚幼,未曾威加海内,尚不及宣帝,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