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行手工业的技术化教学势在必行,既是引导技术类学科的发展,也是一步步试探世家底线的必须手段。
古代的小农经济自给自足,其发展是缓慢的,时间周期甚至以百年为单位,一名农民在日常耕地时发现的经验技巧,可能需要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形成技术进步,在全国推广开来。
同理,农具的改进,工程的进步,都并非如后世一般传播迅速。后世一项新技术面世,很快便会形成专利,继而售卖推广。
古代的技术却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技术的诞生推广是一条漫长的时间线,而非一个时间点上,这便是自由放任的弊端。
李澈要做的,便是以官方的力量来收集这些工艺技巧,将之传授到民间,缩短技术推广所需时间,以达到促进技术进步的目的。
“府君的想法丰也能揣度一二,确实是为民之举,但愿府君能三思而后行,郡里一道政令,民间却不知要起多少波折啊。”
李澈揉了揉眉头,叹道:“元皓放心,本官又岂是不知轻重之人?今日出来,便存着与元皓商量的意思。此事牵涉甚广,若是在巨鹿有成效,本官还会上禀使君,推广至整个冀州,又岂能急功近利?”
田丰略一沉吟,撩起衣袍蹲在树边,指了指树根,沉吟道:“独门技法,对于民间手艺人来说,便如同这大树的根。只要根基尚在,即便家道败落,叶黄枝枯,也总有重现生机的一天。
府君即便是以利相诱,也很难触动他们,因为他们考虑的是未来,是子孙后代的生计。便如大姓家学一般,汝南袁氏《孟氏易》、弘农杨氏《欧阳尚书》,其中精要可会轻易流露出来?”
李澈摇头道:“树木之根能够越扎越深,是因为能从土地中汲取养分,从而不断生长。手艺人若是抱着家学不放,抱残守缺,迟早会有被淘汰的一天,又岂能与树根相提并论?”
“人非圣贤,又岂能尽知未来?普通百姓看不到太远,他们只知道手中的技艺可以让子孙后代吃饱饭,至于能吃几代,却不在他们考虑之中了。而若是交出技艺,恐怕下一代都难生存了。”
李澈似是无意的问道:“若是以土地交换如何?”
田丰表情微滞,蹙眉道:“若能有土地耕种,自然胜过这些技艺,只是……”
“张燕过境,导致巨鹿产生了大把的无主良田,正好收归郡里所有,元皓以为然否?”李澈曲起手指敲了敲树干,笑眯眯的说道。
田丰感觉背上升起了一股凉意,苦笑道:“可那些田地已经……”
“本朝土地私有,若无主继承,则收归国有,又是谁允许他们代替郡府收纳土地的?”
李澈的脸色渐渐冷冽起来,大片的无主良田,几乎被郡里的豪强们瓜分殆尽,吃相极其难看,甚至隐瞒郡府,连田租都不准备缴纳。
此前为了应付韩馥,不得不与这些人暂时虚与委蛇,如今却是正好将其拿下,再杀几只鸡儆猴,可以大大缓解郡府的压力。
田丰扯了扯嘴角,李澈上任时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对于豪强们的试探也是假作不知,才让他们越来越嚣张跋扈。
“府君,郑伯克段于鄢,称郑伯,讥失教也。府君如此作为,有碍声名啊。”
郑伯克段,郑庄公放任自己弟弟共叔段飞扬跋扈,待其反心一起,便顺势扑杀。虽然机关算尽,但此事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郑庄公终究逃不掉“失教”之名。田丰自然不想看到李澈这么糟践名声,说话时面色颇为凝重。
李澈嗤笑道:“称郑伯,讥失教也,然而庄公小霸,败退桓王,最终声名何碍?这些豪强便如同共叔段一般,暗藏祸心,隐匿踪迹。若不引蛇出洞,一举成擒,将来必有大祸!今日损小名而消巨祸,有何不妥?”
“府君!”田丰大喝一声,须发皆张道:“若府君早早依律而行,制其不法之行,他们又岂会有今日之举?一人盗窃,不加其刑,后乃再犯,进而杀人,法之过?人之过?”
“若在盗窃之前,他们便已经犯下杀人之罪,只是无证据判罚,这又该如何?元皓,你以为本官是在故意针对他们?看看这个吧。”李澈从袖中掏出两卷竹简递了过去。
田丰有些疑惑的接了过来,展开一看顿时大惊,怒道:“贼子安能如此?”
李澈叹道:“元皓,田氏是士族,是冀州名门,张燕要敬着你们,供着你们,也不求你们和贼寇沆瀣一气。但地方豪强不行,他们没资格和张燕谈判,迫于压力只能从贼,本官也能理解。
但有些人在从贼之后,所作所为太过恶劣!而这些事都变成了张燕手中的把柄,他们自然会受制于张燕。这些人便是冀州的痼疾!若不将其铲除,必有后患!”
田丰怔怔的立于雨中,看着手中的竹简,脑海中思绪翻腾。李澈也默默的倚靠在树上,眺望着蒙蒙细雨之中的广袤天地,怔怔出神。
“府君,为何初至巨鹿之时不对这些人加以处置?”田丰的嗓音有些干涩、沙哑,但仍然中气十足。
李澈摇头道:“初至巨鹿之时立足不稳,即便揭破这些事情也无力处理他们。若是一个不好,遗漏了一二张燕的内线,便会后患无穷。
如今即将对常山国动兵,自然要好好解决这一问题,保证后方安宁。本官也没有想到,这些人会丧心病狂至此,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帮张燕打回来了。”
“贼寇暴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