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南岸,赵国军营内,一名短须精干的壮年文士,一名白发长髯,配银印青绶的老年高官相对而坐。
壮年文士姓董名昭,字公仁,现任赵国相。而老年官员便是现任常山相孙瑾。
孙国相年老体衰,又不擅兵事,秉着不添乱的想法,也就没往主战场凑。毕竟李澈虽然督三郡剿匪事,职衔也只是太守和将军,比他们高不了多少。
三名两千石高官一起挤到主战场去,很容易发生矛盾,也很难决定由谁做主。
李澈官爵稍高,但资历太浅,一增一减之下和两位太守倒是旗鼓相当。
而董昭作为赵国相,这边也暂时没什么战事,作为东道主的孙瑾为表礼节,也是需要前来接待一番的。
扬了扬手中的信纸,董昭叹道:“孙相君手下有能人啊。”
孙瑾轻抚长髯,沉声道:“子龙乃常山俊秀,为常山父老所信重,自然才能卓著。只是既然匈奴人从白陉谷走了,看来井陉这边也可以撤防了。灵寿战场鏖战了八九日,两军都是疲惫不堪,董相君这支生力军一旦加入,想来必然能有奇效。”
董昭摆摆手,笑道:“孙相君莫急,灵寿战场上数万人鏖战,据线报来看,建威将军已经渐渐有了优势,本相这三五千人就算加进去,也只是锦上添花,反倒有抢功嫌疑。
建威将军深得使君信任,此战之后更将威震河朔,轻易得罪不得啊。”
“哼!”孙瑾闻言顿时有些不悦,冷声道:“战事紧急,早一日胜利便能少战死一些将士,焉能为了功绩而置将士性命于不顾?此非仁者之道,董相君此言大谬!”
“诶,孙相君误会了。本相又岂是这般人?只是另有些许打算罢了,可以大大减轻常山国的损失。”
孙瑾微微眯眼,淡淡道:“愿闻董相君高见。”
“白陉谷的事已非秘密,以白陉谷之险,可以说匈奴人被发现的时候,他们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这种愚蠢到极点的险计,也唯有贼寇与胡人蛮子才能想出,就算强攻井陉关,也好过这般行险。
黑山贼这几日愈发势弱,想来张燕已经知道了白陉谷的消息。没了援军,黑山贼已经没有了胜利的希望。至于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崩溃,想来是张燕没有告知贼寇们实情,那么若是能打破贼寇的幻想,想来其效果远胜赵国这点人马。”
“计将安出?”
董昭轻轻一笑,轻声道:“营中还关了不少的贼寇,都是此前赶着投靠张燕,结果被我军追上的黑山贼。而张燕营中想来还有不少他们的亲友,这些人也饿了三五日,拷打了许久。现在送回去吧,让他们死前和亲友团聚一下。”
孙瑾一愣,随即冷汗刷的一下从背上冒了出来,苍老的面孔上也开始渗出汗珠,哆哆嗦嗦的指着董昭,仿佛在看一个屠夫。
本以为董昭此前审问贼寇是为了套问情报,原来却是在这里等着的。经过饥饿与拷问虐待的俘虏,就算放回去也不可能有战斗力,还能瓦解张燕军中的士气。
但这般行为太过残忍,熟读圣贤书,讲求仁义的老国相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老国相不会是同情这些贼寇吧?背叛朝廷、劫掠平民、占山为王、勾连胡虏,哪一条都是该死的罪过!本相给他们最后一次团圆的机会,已经是朝廷的仁义了,从这些人从贼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便不是大汉的子民,也不配被仁厚对待!”
孙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也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几十年官做下来,也不是天真之人。对待叛乱,朝廷从来没有手软过,平定黄巾的过程中,可是还筑过京观的。
只是杀人是一回事,刻意凌虐,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沉默了半晌,孙瑾沉声道:“你有想过后果吗?清流不会接受这样的行为,而据老夫所知,使君也是仁厚之人,你这般行为难免会招致使君反感。”
董昭嗤笑道:“清流?那是什么东西?一群整日里坐而论道,于国无益,于民无利的废物罢了。满口仁义,却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仁大义!
凌虐些贼寇,便能加快黑山军崩溃,减少我军将士伤亡,这是多么划算的交易?
至于使君,我是国相,受刺史监察,但也不是刺史下属,使君若是反感本相,自可向朝廷弹劾,但在此之前,本相要做自己该做的事!”
孙瑾深深的忘了董昭一眼,叹道:“很多事不是这样简单的,万事若皆从利的角度考量,仲尼又何必宣扬仁义礼智信?
人之于qín_shòu有何差异?便在这五字之中啊。今日这般对待贼寇尚还好说,毕竟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但心中没有善恶的底线,董相君,你又如何保证自己将来不会把这一套放在百姓身上?
今日你若一意孤行,老夫也不便阻拦,但以老夫的看法,恐怕你真的会恶了使君与建威将军。董相君,好自为之吧。”
言罢,孙瑾拂袖而去,空留董昭一人默然独坐。
良久,董昭一声嗤笑,自语道:“那便看看吧,总领冀北的建威将军,又能说些什么?”
……
翌日夜间,双眼通红,面色枯槁的刘石在帐中大发雷霆,怒道:“这些狗官!狗官!没有一个好东西!竟然用这般卑鄙的计谋!”
同样神形憔悴的张燕反倒是沉默不言,只是闭目沉思。
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刘石抱拳道:“大帅,军中粮草本就紧张,弟兄们也伤亡惨重,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