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五月二十二日,汉帝国都城雒阳。
一座大气庄严的府邸,占地约有十余亩,比起很多豪宅虽然稍显逊色,但其门前高悬的匾额足以让天下九成九的人望而却步,其名为“袁府”。
汝南袁氏,东汉一等一的高门大阀,自汉明帝时司徒袁安开始,其后有袁敞、袁逢、袁汤、袁隗共四世五人位居三公,故号称“四世三公”。
而在东汉察举制选官背景下,袁氏可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其族内高官举荐的门生故吏数不胜数,这庞大的势力支撑着袁氏,使其成为士族领袖,天下之望。
而就在此时,书房内两人相对而坐,上首者姓袁名隗,字次阳,如今袁氏的实际领导者。其早年曾两度官至司徒,且都长达三年,在卖官成瘾,换三公比换裤子还勤的灵帝一朝足称显赫了。
就在上个月,祸害了大汉朝二十年的灵帝驾崩,其遗诏诏命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共同辅政,作为位在三公之上的上公,袁隗如今可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下首者姓袁名绍,字本初,袁氏下一代的实际领头人,其为司空袁逢庶子,后被过继给袁逢兄长左中郎将袁成。袁绍年轻时便暗中结交党人,助其避祸,并暗中反对宦官,也是他坚持向大将军何进靠拢,意图依仗何进来诛除宦官。
灵帝一朝早年有一名显赫的宦官名为袁赦,与袁隗同宗,因而攀结袁隗希望抬高出身,袁氏也因此向宦官靠拢而获得了显赫地位,却被士族厌弃。袁绍反其道而行之的行为使天下士人都称赞他贤明。
袁隗此时与袁绍默然相对,袁绍似笑非笑的拿着手中竹简敲打案几,饶有兴趣的扫视着袁隗的书房。
“本初,你与曹孟德自幼相交,多有来往,你可知这刘玄德是何许人也?”袁隗皱了皱眉,正声问道。
袁绍放下手中竹简,拱手道:“叔父,这刘玄德是幽州涿郡人士,中山靖王之后,其祖曾为东郡范令,其父也曾举孝廉,只是早年便已逝去。他曾于卢子干门下求学,十几年前在雒阳小住过一段时日,与小侄和曹孟德都颇有交情。”
袁隗似乎提起了兴趣,手指轻敲案几,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世人都道袁本初礼贤下士,谦逊有礼;曹孟德豪爽重义,喜交朋友。我却知你二人皆是心高气傲之辈,一般来往可称不上有交情,这刘备不过没落宗亲,中山靖王子孙数不胜数,为何他能得你们青睐?此人有何过人之处?”
袁绍仰面,闭目沉思。蓦的睁开眼,正声道:“此人少有大志,才思敏捷,且颇能得人,气量恢宏,非比寻常。”
“哦?”袁隗有些讶异了,没想到袁绍对刘备的评价如此之高。
“当时和他来往者有辽西公孙瓒、曹孟德还有小侄,公孙瓒出身边郡,素来厌弃我等中原士族之人,与我等为友者皆不见容于公孙瓒,但所有人都对刘备另眼相看,提不起敌意。”袁绍沉声答道,言语中颇为忌惮。
“他是否在背后恶言中伤他人,以求你和公孙瓒的欢心?”
“并非如此,他反倒极力拉近小侄和公孙瓒的关系,在双方面前都大力夸赞另一人,也并不邀功。而且……他和术弟也颇有交情。”说到最后,袁绍不由得一阵语塞。
袁隗神色变得微妙起来,就凭袁绍后面一句话,袁隗也不由得升起想见刘备一面的想法,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同时和各类人交往,还颇受推崇。
袁绍也神情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十五岁的少年青涩的面容,听到了那一声声“本初兄”。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少年也已及冠,甚至快到而立之年。
“字玄德吗,玄谓幽潜,潜行道德,真真是符合你的性格啊。不知一别十余年,你又变了多少?”
“督邮一事你怎么看?”袁隗突然问道,把袁绍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鞭打之事应当属实,刘备其人外柔内刚,性急起来做出这种事并不意外。但是伏杀一事小侄难以推断。毕竟一别十余年,他又在沙场上征伐了数年,性格是否有所变化确实难说。若依十几年前的样子来推断,小侄相信不是他做的,至少他事先不知情。他若要杀督邮,当场就杀了,不会瞻前顾后,事后再行阴私之事。”袁绍正容而答,言辞恳切。
以汝南袁氏的势力,查明刘备的来历实在容易,刘备又没有刻意遮掩,有心要查根本瞒不住。这也是之前李澈所担忧的,只是后来有了曹操,既然刘备相信曹操能保住他,那李澈只能跟着来了。
“那依你之见是否要将刘备抓起来,以鞭打上官的罪名加罪?”袁隗笑着问道。
“若依小侄之见,大可不必,反倒是要给那督邮加罪,让人弹劾他肆意妄为、收受贿赂、贪赃枉法、欺凌下属,以此帮刘备脱罪。”袁绍若无其事的说着恐怖的话语,以汝南袁氏之声威,要想抹黑一个人再容易不过了,更别说这督邮本来就不干净,又没什么后台。
“你可是念及旧情不忍加罪于他?”袁隗皱眉,负手而立,眼神锐利的审视着袁绍。
“此绝非小侄顾念旧情。一者,如今刘备已经住进了曹孟德府邸,若加罪刘备必然会开罪曹孟德;二者,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小侄想将他举荐给大将军;三者,我听闻刘备身边有两员勇将,可比曹孟德身边的夏侯兄弟。蹇硕身姿雄武,且其曾征召天下勇士,常带于左右,我等也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