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学塾来。”
久久站在原地,看着手中那一把佩剑的钟明远,心湖上响起了先生韩宗元的声音,他将佩剑悬挂于腰间,摸了摸头,笑了笑,转身去往学塾。
钟明远看着谢灵运驾驭符舟转身离去的那个潇洒背影,心中默默告诉自己,我会努力的,下一次再见,我一定会变得更强,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忽然,那一艘符舟在钟明远的眼中渐渐放大,刚刚离去的谢灵运又折了回来,钟明远有些无奈,这下一次的再见也来得太突然了吧。
谢灵运跳下船头,将自己的佩剑解下,递给钟明远,说道:“这剑你拿着,我在云海关,等你来把它送还给我。”
钟明远愣愣地接过谢灵运的佩剑,点点头。
谢灵运不再废话,转身再次跳上符舟,迅疾而去。
“坐。”韩宗元挥手,示意钟明远坐下。
钟明远坐在韩宗元对面,看着眼前的棋盘,心中有许多疑惑想要向先生请教,刚欲说话,韩宗元便已经开始落子,他只得沉下心来,与先生对弈。
弈棋一事,韩宗元对他的教导从来只有一事,以棋观人心,己心不静,只能沦为棋子,己心大定,跳脱棋外,方是下棋之人。
钟明远每每与先生弈棋,若是有半分心神不定,则会遭到先生不留情面的惩罚,那是痛入骨髓的却难言的感觉,恰似直接鞭笞在灵魂之上,他起初不明白先生为何要如此严厉对待自己,下棋一事,偷得浮生半日闲,下下棋,喝喝茶,是件多惬意的事,为什么要搞得如此认真?
后来,他渐渐明白,人生就如同下棋,每一步的选择都可能造就最终的结果,自己的也好,他人的也罢,天地之间,人人都可以是棋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要想跳脱棋局,自己要先成为下棋人。
只是他一直不愿去揣度人心,不愿去思索这人来人往中背后的链条,每个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是出于什么原因,每个人的选择又会带着他们去向何方?他都不在意,他只想做个读书人,独善其身就好。
只是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情,当他沉下心与先生下棋的时候,就开始一桩桩一件件浮现他的心头,千丝万缕,各有踪迹。
他似乎隐隐能抓住其中的一些头绪,但最终见到的却总是一团迷雾,他感到无力起来,他终于明白,这就是深刻认知到自己是一枚棋子,想要努力摆脱,跳出棋局,却毫无办法的感受。
他颓然地看了眼败势尽显的棋局,投子认输。
“你的心乱了。”韩宗元淡然地说道。
“还望先生教我。”钟明远起身恭敬行礼道。
“这些事情的因因果果,其中的门门道道,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韩宗元用棋子轻轻敲着棋盘说道,“你如今还觉得修行无用吗?”
钟明远默不作声,低垂着头,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其实钟明远如何不知,经历这段时间的波折,无论是谢灵运的受伤也好,还是赵青云的受伤也好,若是他当初更努力修行一点,修为再高一些,学的东西再多一些,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如此无力。
而且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还不是最让他难受的,最让他难受的是,明明可以不那么无力,却是自己在最初的时候,就扼杀了这种可能性,事到临头,却只能追悔莫及。
“你知道谢丫头背后的势力吗?”韩宗元忽然问道。
钟明远点点头,他都知道,那一年初见,谢灵运跟他说过,京城八大家之一的谢家,整个大乾王朝最强大的士族之一。
“那你觉得你能得到那些老古董的认可吗?”韩宗元又问道。
钟明远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这夹杂着他无限的委屈、难过、不甘……他明白,以他如今的身份修为,别说是与谢灵运在一起,恐怕谢家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一眼,就算会,那也是出于自己先生的面子。
韩宗元也不再说话,整个学塾的后院中,只有那棋子敲在棋盘的声音,一声声直击在钟明远心头。
“请先生教我。”钟明远再次诚恳说道。
“你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韩宗元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钟明远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逼着按部就班修行的孩子了,他挥手收起了这副珍藏的棋盘棋子。
“谢先生。”钟明远略带哽咽地说道,“明远向先生请辞,望先生答应。”
“离开蓝田镇,以你如今的修为,能应付外面的世界吗?”韩宗元问道。
“学生不知,但学生希望能走出先生庇护的羽翼之下,纵然千难万阻,就算身死道消,也想去闯闯,我不想以后再面对发生的这种种事情,只能站在一旁,无力的观望。”钟明远坚定地说。
“修行一事,你怎么看?”韩宗元平淡地问。
“唯刻苦二字。”钟明远想了想,说道。
先生曾说,山上修道人,命数、机缘很大程度上是天定的,没有那百分之一的天份,就算你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也是徒劳,但是若你有这百分之一的天份,却连一丝努力都不愿付出,就算天上掉馅饼,你也接不住。
钟明远不知道自己前路如何,但刻苦二字,永远都应该是修道人所应该奉行的真理,你若不刻苦,如何有脸说出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韩宗元看着眼前这个,在他眼皮底下从小一点点长大的孩子,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一切到底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