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张小雷吃力地将大木箱子搬上戏台,好不容易放下之后,他筋疲力竭地靠在箱子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不好,要挨鞭子!”
刚喘两口气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连忙回头看向马戏团的副班主连鹤。
高大魁梧的连鹤坐在板凳上,手中拿着一条鞭子,他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细汗。
他瞥了张小雷一眼,说话的声音很轻也虚弱:“继续搬第二个。”
张小雷松了口气,看连鹤今天的模样,似乎身体不太舒服,也没有用鞭子抽他的yù_wàng。
于是张小雷一瘸一拐地走到台下,打算搬第二个箱子。
他的腿并没有瘸,而是前两天被连鹤用板子抽了,现在还淤青着。
两个箱子,是连鹤的绝活,总被拿来做开场热烈气氛。
等表演时,他会钻进其中一个箱子里,有人就会往箱子里扎刀子,可结果是连鹤最后会毫发无损地在另一个箱子出现。
这绝活叫扭转乾坤,每每他表演这个时,台下总会获得一群叫好,看客们也舍得给点钱。
他这绝活从不教人,是自己的看家本领。
每当有人问起,他都说是自己法力无边,把身体变过去的。
张小雷对此深信不疑。
才刚刚搬过一次箱子的张小雷累得不行,只觉得第二个箱子更是沉重,等累死累活将两个箱子都搬上去,连鹤才终于开口:“你去问问伢子,问她今天的活有哪些。”
张小雷擦擦额头上的汗,顺从地走到了旁边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伢子坐在帐篷里的床上嗑着瓜子,她大大咧咧地盘着腿,面前是马戏团的几个小崽子,蹲在地上等着命令。
张小雷也坐在了伢子对面的地上,伢子往他们呸了口瓜子壳,说道:“村里有钱的,我们已经查探过了,你们去村里瞧瞧,屋子左边角落有煤灰印记的,就是今天的目标。”
小崽子们都是连连点头,伢子就继续说道:“等晚上开始表演,点着灯的你们别去碰,就去没点灯的那几家。有金银拿金银,没金银拿衣服,锅碗瓢盆也别落下。有孩子就抱走,女娃不要。”
这是马戏团的营生。
表演完一个村子,连夜就走,去下个村子甩货。
需要的,自己留着。
不需要的,全都换成现钱。
出来走江湖,靠看客老爷给的那点闲钱,靠卖大力金刚丸拿的那点零钱,喂不饱团里的人。
张小雷暗暗在想,自己已经走了两个州,离家真是越来越远,就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回去。
他自己都记不清是几岁的时候被拐,只记得当时的他还很小,那年村里来了杂技团,大人们都去凑热闹,却把孩子们都锁在家里。这仿佛是每个农村的规矩,都不会让太小的孩子靠近杂技团。
爹妈当时也把他锁在了家里,但他们忘了锁窗户,张小雷从小就很怂,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就从窗户里跑了出去。
当时杂技团的声音很大,敲锣打鼓的在街上走,告诉人们今晚有表演。
他记得自己爹妈是去看杂技团了,当时也怪自己聪明,就跟在这群人后面走。
马戏团的人们偶尔会回头看他,步子也走得慢,他就一直跟着走。
等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那群人忽然停住脚步,回来抱住他,还摸了摸他的头,紧接着就有个人抱着他跑。
张小雷就这么被拐了,没哭没闹,还以为会看到爸爸妈妈。
马戏团本来想把他卖掉,但没有人愿意要,买家们会tuō_guāng他的衣服扯来扯去检查,最后都觉得他不聪明,认为憨憨傻傻的,不值得买。
其实他不傻,只是不愿意说话,又很胆小怕生。
从此他就留在了杂技团里,每天都要训练,不听话就挨鞭子,那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疼得不行。
要是抽得用力了,甚至能抽出血来。
刚开始的时候,张小雷做梦也想回去。
可随着十年的时间过去,他看淡了。
自己没读过书,除了翻跟斗走钢丝以外,又不会什么营生,最多只是学会了开锁。
天下之大,却没有地方容得下他,他不想离开马戏团还是靠偷营生。
留在马戏团里讨口饭吃,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其他的小崽子们也一样。
伢子说完了话,小崽子们就散了,跟着队伍一起去敲锣打鼓。
等晚饭后,来看马戏团的人越来越多,围得水泄不通。
张小雷坐在戏台后边,一个小崽子忽然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雷哥,今晚抱小孩不?”
“不抱……”张小雷摇头说道,“衣服可以拿,孩子不抱。”
那小崽子笑了:“你每次都不抱小孩回来,上次连鹤跟你一起去,你也不抱,整得他差点打折你的腿。现在你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张小雷随口道:“你我都是被拐来的,你怎么下得了手?”
那小崽子哼道:“我爹妈不如意,肯定要让别人的爹妈也不如意;我挨了鞭子,肯定要让别人也挨鞭子,不然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张小雷一言不发,不与小崽子争辩。
这马戏团里,本来就没有他中意说话的人。
又是一阵敲锣打鼓,连鹤上了台,对看官老爷们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出来走江湖已经有二十多年,能吃这碗饭,是五湖四海的朋友给脸面。今天我不求大家给脸面,我拿点真本事出来,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