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三营报告说长沙来的记者已经接到营部了。不过苦了他们,三营正在挪窝,整个营部乱乱糟糟。”
李崇正躺在藤椅上,眼睛闭着吹着晚间山风纳凉,听到乔子宁的话点了点头。
“团长,老汤说来的两个记者都是女的,还有一个是您的故交。”
“故交?我哪认识什么记者?”
“其中有个女记者叫沐子晴的,您不认识?”
说这话的时候,乔子宁语气中变得有些调侃,还有些小探询。
“沐子晴,沐子晴。”
李崇嘀咕了两声,摇了摇头,这个名字脑海中有点模糊的记忆,但名字跟脸根本对不起来。
躺在摇椅上,李崇抬起手说道,“印象很模糊,战区的记者要来,肯定会照相,子宁你晚上带人在团部刷上几条赞扬重庆的标语,字体一定要大要显目。”
“团长,要刷些什么字?要不您打个样?”
李崇身体摇晃着,手指在摇椅把上嘀嗒了两下,“打个样?打个什么样呢?像奋勇抗日、守土有责这点话烂大街了,不能体现咱们基层团部心向重庆的意思。”
李崇嘴里嘀咕着,他也不善拍马屁,但是记者一来,所见所拍都有可能呈现在战区长官甚至是重庆委员长案前,所以“一心有上峰”的样子是一定要做起来的。
一张照片上去,上面光光的什么都没有,跟一心有上峰,两者相比之下,上峰对自己心中的评价肯定不一样。
这种露脸的机会,马屁肯定是要拍起来,而且一定要把团部最完美的样子展现在战区长官部派来的记者面前。
可是到底刷些什么好呢?
李崇手指嘀嗒的速度更快了。
诶?
李崇脑海中突然蹦出了四个字。
“嗯,子宁啊,你呢就直接在标语前加上奉委座谕四个字。或者刷上像奉委座谕: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置个人死生於度外、时刻谨记委员长训诫等等之类的标语。”
“团长,这会不会太过了,也忒拍重庆马屁了。”
李崇摆摆手,“听你这语气还很不服气,子宁啊,这个世道要么会打仗,要么会拍马屁,总得会一样。光会玩命也不成,相辅相成才会让我们入上峰的眼。”
“事实上,咱们委员长喜欢的事情很多。一来喜欢管事,打仗的时候人在重庆可总喜欢指挥到师一级。二来呢,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喜欢看、听下面的好话。我在军校的时候,连厕所都刷上了奉委座谕:小便请上前一步!这样的话。”
“所以,不要因为一些情绪,而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记者面前样子是要摆出来嘛?”
李崇是知道川军部队一向不太鸟重庆方面,但自己是军校出来的,首先位置要站稳,“黄埔青年军官系”这个定位一定不能歪。
何况当初在军校毕业时,教育处长李明灏给自己颁发完委任状后,可是明确说过“努力杀敌的同时,握住这些地方军的控制权,加深党国的影响力”这样的话。
握住全团的控制权,这点李崇是做到了,可他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川军跟委员长的恩怨早在军阀割据时期就早已结下,李崇自然不会为了加深所谓党国在川军中的影响而在平时头铁的刻意给川军子弟兵宣讲重庆如何如何,那就是平白制造矛盾,将自己与全团官兵给脱节开来了。
但是现在有记者过来,临阵磨枪,李崇说什么也要把标语刷起来。
当天晚上,乔子宁、何茂平等人带着士兵调着石灰水,然后给着碉堡、梅花碉、裸露在外的山体石头上,都刷上了一条条标语。
字体很大,一条标语一个碉堡刷不下,官兵们干脆两个碉堡刷一条,甭管怎么刷,“奉委座谕”四个大字肯定是显眼的。
......
又是一个清晨。
山坡上自从光秃了之后,早上都没了鸟鸣乱叫,睡眠质量都上升了不少。
李崇舒展着双臂,按例跑上主峰山头练习了拳脚,然后回到团部穿上一整套整齐的军装,还是洗干净后的。往常这大夏天的,李崇都是一件大褂,但是今天不成了,上面来人采访,总得体面一下。
走出团部沿着山坡转悠了一下,标语大字闪闪发光,为了让团部更有气势一些,两门九二式步兵炮还放在团部山门两侧。
此刻的木马岭,两位女记者都起得晚了一些,原因是两人连夜采访了三营阻击安义特别行动支队的事情,早上醒来后,两位女记者和战区长官部派着随行并担任警卫之责的汉子都享受了一顿颇有山间风味的早餐。
对于两个女记者而言,她们此刻的所见所想都会化为笔下的文字。
三人被三营官兵领着去往梅岭主峰团部的路上,两个女记者时拍时记,脚下走的便是围剿之时安义县三百鬼子三百伪军的进攻路,树林之间还充斥着战斗后的痕迹,当时三营方面跟在鬼子伪军后面的两个连长负责一路讲解还原战斗场景。
山路难走,两个女记者展现出了出乎意料的韧劲,让三营准备的备用方案都没用上,所谓备用方案就是用担架抬着去团部。
近三个小时之后,一行人终于快抵达梅岭主峰的团部山脚之下。从山林中穿梭而过,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入眼便是一座屹立在山林中间的裸露山峰。
领路的连长一指光秃的梅岭主峰,“记者同志,这就是我们七九三团的团部了。”
“咔嚓!”
沐子晴摁下相机的快门,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