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府学的学子下了官船,各族试馆的马车已在码头等候多时。除了一些像宋玄那样孤身一人的,其他人大多上了试馆的马车,一路顺顺当当地到试馆下榻歇息。
宋玄辞过众人之后,在码头雇了一架马车一路向北行。
路上经过人烟阜盛的街市,最后在繁华的尽头,马车停了下来。
伍彦先拿包裹跳下了马车,宋玄紧随其后。
“公子,这便是江公子信中所提的听风堂了?”伍彦指着眼前这座住宅的匾额说道。
宋玄抬头,入目见匾额上用典雅庄重的隶书写着“听风堂”三字。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宋玄抬步上前,伍彦敲响了宅门。
不过时,一个小童仆打开了门,他探出头,见眼前的人,一愣,顿时笑问:“可是宋公子?”
宋玄礼身向前,“正是。”
“宋公子,快请进来。我家姑,少东家已吩咐过了,要是宋公子来,定然是要安置妥当的。”
说着,小童仆引着他们进去,便道:“我叫阿佐,往后有事,宋公子您尽管吩咐我便是。”
方穿过大院,阿佐又道:“少东家如今在洛阳,这座宅院之中,只有我和我姥姥在此。”
“宋公子,姥姥正在后厨给你们准备暮食,一会便可以用饭了。”
宋玄微笑以应,一路上听阿佐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事情。
一阵风过,满座宅院都是树木呼啸的声音。这会,他才发现,宅院四周遍植松树。
阿佐见宋玄目视松树,便欢快地说道:“少东家尤爱听松风,故而在庭院当中遍植松树。每每听到松风,少东家便欣然为乐。”
宋玄闻言,脚步微微一顿,这江公子确是个任性洒脱之人。
“宋公子,这是尔雅轩、双柿轩,那方是阅微轩,您准备住在哪一处?”阿佐带着宋玄在宅院中转了一圈,边走边介绍着宅子的情况。
“劳烦你了,就双柿轩罢。”宋玄领着伍彦走进双柿轩的院子。
这个院子比别处更单调些,没有多少花草,唯有两棵高大的柿子树立在院中。
冬风已将柿树的树叶凋零个精光,柿子树上满满地挂着熟透通红的柿子。
想来是宅子人少,也不急着去打落柿子。故而任由它们在寒枝上明晃晃地红得招摇,给双柿轩添了几分喜庆。
宋玄选择双柿轩,不就图这一抹冬日的亮色么。
宋玄和伍彦在双柿轩安顿下来,收拾一番之后,阿佐又过来邀他们去用暮食。
“姥姥,宋公子来了。”阿佐年纪不大,活泼得很,叫过宋玄,便一溜烟地跑去后厨帮忙。
“阿佐啊,好生招待着宋公子,他可是咱们少东家的贵客。”刘姥姥空出手,弹了下阿佐的脑门。
阿佐重重地点了下头,“阿佐晓得了。”
说完,阿佐便和刘姥姥一同端菜出去。
“刘管事,晚辈叨扰了。”宋玄谦和上前,对端着盘子出来的刘姥姥说道。
刘姥姥连忙放下菜盘子,笑得慈祥,“哎呀,宋公子莫要客气,你叫我刘姥姥就好,什么管事不管事的。”
“宋公子,不知你好吃什么。这便做了些饺子和腊味,不知合不合你口味。”刘姥姥初时见宋玄长得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心底还拘谨着。这会见他这般谦和,便放开了些。
但阿佐不一样,他早已走到宋玄案前,热情地跟他叙着话。
“宋公子,这是南瓜馅儿的饺子。南瓜是夏天里采摘的,这到了冬天,南瓜都糖化了,吃起来很是香甜。”
“还有这腊鱼,可晒了好些太阳,香得很,您快尝尝。”
……
夜里,宋玄点着灯在室内读书,伍彦坐在小火炉旁雕刻着他的木雕。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松树间传来虫声唧唧。
宋玄催促伍彦先去歇息,他非要陪着。
外头的松风萧飒,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听着听着,宋玄毫无睡意。
万籁之中,唯有松风虫鸣时,他忽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已有好些日子。
初时,他选择科举不过是为了有个功名,然后谋个安乐的生活。并不求在朝为官,获权获势。
到如今,他才知道,初时的想法是错的。这段时间,他见过赵国底层百姓的生活,安居乐业四字是提也不敢提的。
这便是赵国的情况。宋玄提笔,在纸上写着“官”字,写了又写。
伍彦已识字,却不知宋玄为何写这个“官”字,看着看着,不得其解,他便垂头而睡了。
但宋玄知道,既然已走上了这条路,他便不会停下来。
……
备考的这些日子很平淡,裴希和魏凌他们偶尔回来此处寻宋玄喝两杯,其余时间宋玄还真是一个劲埋在书堆当中。
其他的考生也是安分得很,除了派遣书童到外头打探关于郡试的消息,其余时候也是以温书为主。
裴希领着章宝来寻宋玄时,方穿过双柿轩的月亮门,就看见宋玄坐在一棵大柿树下看书。
一颗颗红亮可爱的柿子缀在枝头,柿树下的束发年轻公子正惬意地靠在竹椅上。他一手拿着《周易》,一手端着茶盏正在品茗。
冬日的暖阳从红彤彤的柿子穿过,斑斓在宋玄的襕衫上。
若不是闻到一股炙肉的香味,裴希还真想夸几句宋玄的雅致。
“宋兄,隔着老远,我便闻到这炙肉的香味了。”
裴希毫不客气,直接在宋玄对案坐下,从速拿起一串炙肉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