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樗里骅听到自己的话后只是苦笑着轻叹一声,浑身一振的西子惠立刻继续说道:
“将军,我西子惠虽然愚钝,可我自认阅人有方,这也是我在这河西郡能够生存并可以持牛耳的唯一本领。
方才西子言将军之才可比中、左二更并非虚言,只不过将军也有将军的弱点。
将军仁厚,这些时日我从将军麾下将佐口中获悉不少关于将军的故事,更是亲眼目睹将军对待不听从将令私自行事的罪将加以惩处的过程。
所以西子看到将军唯一的弱点就是仁慈二字。
但将军可知道,这悠悠天下以及历史的苍穹之中,又有哪个成就大事者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呢?
不管他是否真的愿意心狠手辣,历史终归是让他们做出了那个最终的选择。
我听闻将军的腿伤是右更大人私刑所致,但将军仁厚,以诚待人也是祸端之因,难道将军就没有想过,那右更夺取徐昌以南数县之后,将将军视为眼中刺肉中钉不正是应有之举吗?
将军占领河西北部诸县,动了右更大人的盘中餐,将军还敢只身犯险,跳入虎穴,不也是没有将右更看作是敌人更没有想过右更会狠毒如斯吗?
我知将军生来宅心仁厚,也凭借于此才获得了麾下将领和兵士们的爱戴,所以让将军选择改变自然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而将军怕更不愿意去做出改变。
那么往后在将军的治下,这心恨手辣之事,就由西子来做吧。”
西子惠说完后,双目对上了樗里骅怔怔发呆的眼神,许久之后,才听樗里骅微微一笑说道:
“西子大夫当真是好算计啊。”
说完后,樗里骅突然抚掌大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唤来厅外的亲兵,推着他离开了大厅。
“走吧,西子大夫,你钓了这么久的鱼,该收网了吧。”
西子惠看着樗里骅的竹椅消失在了厅中,喃喃自语道:
“这不是西子的算计,而是西子的选择。就如同东郭、潘家选择齐国,而曹昂、乔彬等人选择右更大人一样,这同样也是将军的选择。
看来我今日所说的话语将军也是想过的,只不过将军一直在犹豫,一直在选择逃避罢了。”
西子惠眼中露出一丝兴奋,随后跟着樗里骅离去的方向一同离开了大厅之中。
厅外漆黑的天空里下着小雪,看时辰怕是快到了子时了吧。
......
一夜后,天蒙蒙亮。
樗里骅端坐在上党府衙内的议事大厅中,目光炯炯的看着厅内众人。
此刻,与前几日相比厅内只剩下了不多的几名贵族和一些随着樗里骅始终在一起的亲兵卫士,而高云策、唐元等将领则均不在此处。所以乍看上去显得有些冷清的厅内,一干人等看着面色凝重的西子惠突然站在了樗里骅的身旁便露出了各种神色,因为他们都不清楚这西子惠是何时与樗里骅如此亲近起来的。
但这些贵族们却并没有因为此事而过多纠结,因
为他们方才得知,昨夜一战齐国两万大军在上党南城遇到了伏击,不仅齐国领兵大将中战死了一名裨将军,四五名军侯,而且还留下了近万的尸体。
所以这一战极大地振奋了上党城内的民心、军心,而这些贵族们自然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神色。
但回到议事大厅后,这些贵族才发现似乎昨夜的战斗不止于南门大战。
“西子大夫,昨夜通齐的贵族们可处理妥当?”
樗里骅并未看向身旁的西子惠,而是仍旧目视着厅内的其他贵族们缓缓说道。
西子惠知道樗里骅这是想要震慑住厅内的贵族,同时当着众人的面让自己表明态度。所以他微微一笑后,像是早有决断似的上前两步,郑声说道:
“禀将军。
昨夜查明,城内以曹昂、乔彬,席元、王茂为首的通齐贵族们共计九家在接应齐军入城时被卑职领兵当场斩杀,无一活口。其家眷在昨夜齐军攻城过后就被卑职领兵捉拿,现都押在府牢。如何处置还请将军处置。”
樗里骅听罢微微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中突然泛起了一阵冷意,随后言道:
“这些贵族不知报效国恩,却首鼠两端外通敌国,实在罪不可赦,西子大夫按照秦律去处置他们吧。”
西子惠闻言恭声道了声“喏”后,退了下去。
他心中明白,樗里骅只说让自己按照秦律去处置这些叛变贵族的家眷,但秦律似乎只说叛国者诛,可对叛国者的家眷如何处置却并无明律,所以这其中的道道还是有很多的。
而且上党城内贵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此刻厅内站着的这些贵族们和那些叛国被诛的贵族,以及早就叛逃去了齐军大营的东郭、潘家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所以如何处理好这件事情,确实是件极为讲究的事情。
樗里骅的用意西子惠也猜得到几分,当下自己诛杀了首恶后,城内的贵族们内心中无疑都会对西子惠或多或少的产生反感,但如果能在这些家眷身上做点儿文章,那么让这些贵族们对西子惠重新感恩戴德也是极为容易办到的事情。
所以西子惠在樗里骅说完此话后就在内心中对樗里骅收拢人心的高明有了一丝更深的了解。
两人话音落下后,果然见厅内的诸位贵族们纷纷面面相觑。他们昨夜目睹了城内先被“齐”军攻破城南一隅的惊险,又轻身经历了樗里骅带领着城内的大军将齐军放入到预先设好的“瓮”中,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