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历588年冬月三日,樗里骅一大早便让小乙打开酒楼大门。
昨夜,他将戍边的事情告知了母亲范氏,并嘱咐小乙照顾好家眷和酒楼。
范氏虽然知道樗里骅戍边的事情,但没想到会如此之快,昨夜更是和下人们连夜为樗里骅赶制了一件新的大氅,一早便将衣物和盘缠交到了樗里骅手中。
樗里骅坐在酒楼二层自己的雅间里,手里捏着茶杯,思索着戍边之事。他身边放置着母亲交给自己的衣物。
此去戍边,自己心中唯一有些不舍的便是母亲和介子了。
此去玉宵关,非有要事则可能三两年再也无法回来,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无测,谁又能保证自己能够平安归来呢。
戎狄侵关后,原州也会成为战场,这边城美景将变成修罗地狱,母亲和介子一身安危也将系于一线。
人皆云: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戎狄之祸,四国乱战,这兵灾何日能止。
正想时,只见介鸳入得酒楼来,樗里骅连忙下楼施礼道:“介子,您来了。”
介鸳缕髯微笑点头。樗里骅引着介鸳里屋就坐,并让小乙带着介鸳的下人把细软搬进了酒楼后的内堂。
樗里骅为介鸳斟满茶水,便立在下首等候介子询问。
果然,介鸳端着香茗轻吸一口后言道:“说吧,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为何要去戍边?你谋划了半年之久,不仅算计赵州卿,连我也被算计进来了。”
樗里骅连忙装出崇敬的表情,道:“啊,原来介子早就看出来了,骅儿的心思总是瞒不过老师的,果然还是师父厉害……”
“够了,我从小看着你长大,若看不出你这点小心思,岂不是糊涂至极了。你要是再不说,和我打迷糊,老朽再搬回去就是了。”介鸳冷冷道。
樗里骅连忙笑道:“介子勿恼,示人以弱,强人以心,这是骅儿幼时介子教导过我的。
自从赵之泽任原州州卿以来所作所为让原州六县百姓对其恨之入骨,每次我与同僚去各县地方巡查案件、清点粮册时只要听说我是从总制府来的,所有官员都唯唯诺诺,更有地方对我们畏之如虎,百姓见到我们虽不敢言,但能看的出对我们的厌恶和憎恨。
所谓君子不与小人同谋,洁身自好以独善其身。此为我离开总制府的原因之一。
介子也知赵之泽等众两年来不断拉拢我,希望我助纣为虐,对其剥削民脂民膏、欺良霸女、克扣镇边军士粮饷的行径大开方便之门。
但且不说骅儿从小受介子教导,深知顺天则毅,逆天则衰的道理,就说骅儿也是生于原州,长于原州,便决不能助其为虐,欺压同胞,此为原因之二。
总制府中,贵族子弟把持右议事厅,这些年在介子严加管理之下倒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但赵渊之辈跋扈异常,绝不可能屈于介子之令下,况且他们做的那些事总是要控制着左右两个议事厅为其掩耳遮目,所以对左议事厅下手也是迟早的事情,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避之锋芒。此为原因之三。
骅儿身为贵族,镇边戍关本是本分,但一年中如果我与赵之泽等人矛盾深化,恐怕他们便会充分准备,借我戍边做些文章,到那时他在暗,我在明,结局不可测,更恐连累家人。
而现在我去戍边,他们则未准备妥当,且目前对我也只是不满,并未憎恨到要除掉我的地步。所以也只会把骅儿驱赶到离原州远一点的地方罢了。昨日把我戍关地点安排到了玉霄关也应了我的猜测。此为原因之四。
骅儿身弱,自小不习武功更不能御马持剑,但介子也知骅儿虽然愚钝体弱,但让骅儿弯腰屈身事贼确是万万做不到的。但赵众势大,骅儿无力阻止,也不愿做飞蛾扑火的事情,所以避之以待,再做打算。”
说罢,樗里骅突然跪在介鸳面前,向介鸳郑声言道:“介子明鉴,骅儿一走,所忧只有家母与介子二人。家母只是一妇人,想来未必会有事,但介子之职与赵众利益相左,我怕他们会对介子不利。
纵然是骅儿多虑,但观赵众如此作为,覆亡只是迟早的事情,到时恐怕连累介子,也请介子多加小心。”
介鸳看到樗里骅突然跪在自己面前,不免有些惊讶,听过樗里骅一番言语后,又欣慰又感动,于是扶起樗里骅道:
“我们相处已有十七年了,总以为你还小,这些年虽然放开让你做一些事情,但我总想在你身后扶你一把。这次谋划,你做的很好,也能掌握好力度,算计到他们对你的报复程度,这点换做我也恐怕做不到。
你质问赵渊克扣粮饷,却不跟我说,撰写奏报呈与赵之泽却不密报朝堂中枢,明里暗里都做的很好,让赵渊以为你只是个愣头青,书呆子。
哈哈,好个樗里,好个徒弟。”说罢仰头大笑。
此刻,介鸳的确非常开心,因为他教导出的徒弟让他觉得十七年的付出是值得的,他一生的抱负与理想全部都寄托在这个徒弟身上,他甚至已经为樗里骅规划了一个入朝为官的路线。
但他突然发现,这个在他呵护下的小雏鹰已经羽翼丰满,变得让他陌生起来。他怔怔的看着樗里骅,就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
樗里骅也看着介鸳,这个从小对他严苛异常,但关怀有嘉的老师如今早已是皱纹满面,白发苍苍。
他从小跟着介鸳,除了自己的母亲,就是介子陪伴自己的时间最久。
樗里从小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