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的人是陈晖和孙和风,余知葳略略将之前在文渊阁中说的话与陈晖通了个气。
顺带着叮嘱了孙和风两句:“田信总拿倭患说事儿,这事情也拖沓了好几年了,尽快拟个章程出来,待京中疫情结束了,好好整治一番。”
孙和风连忙应下。
大衡自隆武朝以来便重文轻武,如今一时半会儿还掰不过来,虽说各方自有将领,但做决策的人还是兵部和内阁这帮书生。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文官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像平朔王府这样武将出身的勋爵之家,家里的世子爷至今在朝堂上领的都是虚衔。所以,蔺太后没法子再在明面上对余家动刀,只能背地里使刀子。
余知葳点灯熬油一宿没睡,两眼通红通红,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连轴转,这会子便是要回去了。
惊蛰和冷长秋跟着余知葳,在即将天明的宫阙中行走着,天穹苍苍,像是罩着一层雾。
余知葳路过了慈宁宫,看了一眼关闭的宫门——太后病着,怕让旁人也过上了病气。
她侧头问了一句冷长秋,道:“上回你挑的那些个孩子,如今都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冷长秋垂首回话,“那几个孩子生的好,太后娘娘亲自挑了去了。有一个在太后娘娘跟前还伺候了一阵子,那孩子伶俐,知道敛锋芒,敬着裘安仁呢。”
“哪个孩子?”余知葳记得从她手底下过了好几个美少年,那些孩子都是从钟鼓司挑来的,虽说生的貌美,却是宦官中的戏子,身份低贱。
些孩子都是走了正经路子,被蔺太后“瞧上”,进而从钟鼓司进了紫禁城,到了她身边伺候。
但为何能在太后跟前露上脸儿,这就引人深思了。
这里头和余知葳脱不开关系,但这都是私下的恩情,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那孩子叫碧空,今年十四岁。”冷长秋答道,“娘娘还有印象吗?”
余知葳没印象,那批孩子的年岁都差不多,还都叫碧甚么碧甚么的,闹得余知葳怀疑了一阵,教这群孩子的师父,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有些头上发绿之类一言难尽的往事。
“字儿写得不错的那个。”冷长秋这么一提,余知葳想起来了。
那群孩子里就一个会写字儿,甚至还会背书,给蔺太后抄过《刺世疾邪赋》。
不知道的,哪能想到这孩子是钟鼓司出身,还以为是内书堂的呢。
余知葳闻言明了了,她点了点头,侧耳对冷长秋道:“蔺太后虽说昏聩了些,但到底不傻,咱们能想到这时候药死她是最好的时机,她自个儿也能想到。让那孩子机灵点儿,事儿要是办不成,那就算了,留着他还有用处呢。”
冷长秋应下,扶着余知葳上了台阶。
蔺太后能死,但蔺家还在。哪怕蔺家军比不上余家军,那也是手里有兵权的。哪怕蔺家不动作,那也还有裘安仁。
裘安仁早就不是前两年那个非得要仰仗着蔺太后的宠爱才能干政的“妖宦”了。如今阉党蔚然成风,四处横行,他已经成了大衡的“九千九百岁爷爷”,很难说如今他和蔺太后是谁在仰仗谁。
真是麻烦。余知葳心道。
她缓慢地行过了宫城,太阳的金光追在她身后,一点一点爬上了明黄的琉璃瓦。
……
余知葳这一觉睡到了下午,睁开眼睛的时候,瞧见贺霄正坐在榻边看书。
这会子是在自己的寝殿里头,贺霄没有戴太医院的布罩,连发都没束,披在两肩上。他渐渐退去了孩子气,是个少年人的样子了,只是一双小猫眼睛里头还透着稚气。
余知葳翻身坐了起来:“皇爷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儿。”
贺霄见她起来,伸手把人往怀里揽,余知葳没完全睡醒,一时间有点愣,但随后还是没抗拒,由着贺霄抱了过去。
“怪羞人的。”余知葳靠在贺霄肩窝上的时候说。
贺霄见旁边伺候的人还在,赶紧挥了挥手叫人下去了,这才点了点余知葳的脸:“都瘦了,昨儿是不是又熬了整晚,又眼睛疼了?”
余知葳“嗯”了一声儿,还是困得慌,在贺霄肩上蹭了蹭,有意无意地撒着娇:“不熬没法子啊,如今四处都是事儿。”
“怪我。”贺霄拍了拍怀里的余知葳,“昨儿是我先打瞌睡的。”
余知葳像是很不高兴,哼道:“皇爷还知道打瞌睡是不对的?母后如今病着,你便该独当一面了,要是做得不好,岂不是要让母后失望了?”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可那是贺霄对余知葳。余知葳对贺霄没心思,被贺霄揽在怀中,越闻他身上的冷香人越清醒。她想要批红权,她想揽权,可她现在不能在贺霄面前明说。
她不想给贺霄留一星半点儿的疑虑,给贺霄展现的都是“我在为你好,我怕你累着,我在为你分忧”,而不是“我就是想插手政事”,她想让一切权利过渡到她手上的时候都是顺理成章的。
贺霄还是个半大孩子,心性未定,没人知道他是真的无心政事,还是只是被自己的母后所压制。
万一孩子有一天,想要把皇帝的权利握在自己的手上,那又该如何?
她不想在贺霄手里留下一点儿把柄,她想让贺霄自己把权利交到她手上,沉溺在余知葳虚构的温柔当中。
贺霄听了这话,脸色不太好。
蔺太后长期说这孩子“不长脑子”,严重影响了小贺霄对“做好皇帝”这件事儿的自信。余知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