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四儿不在军工厂中,里头做主的便是肖皖。余知葳当初考虑将车四儿指过去,自是考虑到余靖宁是车四儿旧主,与余靖宁更配合得来。
余知葳这会子正在灯下瞧着车四儿的来信,里面附了好几张图纸,并着燧发火铳的解释,折腾了将近万言,直把余知葳看了个头昏脑涨。
余知葳一边看着肖皖的信,一边在嘴里面嘟囔:“这个肖蛋儿,好端端的给我写这些来作甚?我又看不明白,直接与我说好不好用,会不会炸膛,怎么个用法不就完了嘛。看不懂的专业术语写了一大堆,我又不是要写《天工开物》,他至于吗?”
惊蛰正给余知葳倒茶,听见这话,不由地就笑了一声。只听余知葳又道:“怪不得不乐意待在军中呢,他要是说话,也像这般的找不到重点,那伍长什长可不得气死过去。”
惊蛰趁着这个机会,也往这信件上面扫了两眼,果真见到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串。肖皖的字虽说有长进,但是还是不怎么好看,少写几个还好,写多了,瞧着就觉得眼晕。惊蛰才看了两眼,就不由得也叹起气来。
“你这小蹄子。”余知葳抬起眼睛来揉着太阳穴,笑骂道,“你这是与谁学的,都学会叹气了。”
惊蛰哼了一声,把手里头的茶盘子放下,笑道:“娘娘喝茶就是了,问那么多作甚?”
余知葳倒也没在过问,一边喝茶,一边将手里面的信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终于找到了肖皖要说的重点——这几次的燧发火铳试验过了,还挺好用的,娘娘这回让车四儿押送了东西过去,真是英明,我佩服至极。就是这个火铳它是第一批,还没开始批量生产,就只有这么些,凑出来我也很不容易娘娘要王爷将就着用罢。还有,我估计等到开始批量生产了,咱们这仗也打完了,估计是用不上了,不过备着总归是好的,以绝后患。
就这么点东西,肖皖拿他那写多了就眼晕的字体,给余知葳文绉绉地写了上万言,余知葳拍下纸张来,就想接着骂娘了。
她抽出一支笔来,惊蛰十分有眼色,赶紧跟着研墨。
余知葳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这信上面了,酣畅淋漓地将这肖皖骂了好一通,这才谈及正事。
她一连写了几封信,都是要递给新派当中各位大人的,直到全都写完了,才搁下笔去,对着惊蛰道:“冷长秋是不是还在文渊阁呢?”
惊蛰听见说冷长秋,赶紧把脸转过来,笑道:“应当是在的,他这会子一般都在,中午就在文渊阁里头用冷馒头就对付了。”
“诶哟,那可真是怪可怜的,你去把他叫回来,我吩咐他点事儿,顺带着让他回来用午饭好了。”余知葳把笔翻过来,那后边轻轻戳了戳惊蛰,笑道,“快去吧,慢点跑啊,别摔着了。”
“奴婢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又会摔着。”惊蛰被余知葳打趣了两句,脸上竟然有些泛红,平日里这家伙被余知葳开玩笑开惯了,脸皮都厚了许多,今儿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害羞起来。
余知葳摇了摇头,看着人便出去了。
新派这边,满朝愁云惨淡,余璞又才去世,见到谁不是要安慰就是要叹气——如今余家两个孩子,一个是天家妇,没有给臣子戴孝的道理,于是戴不得孝;另一个又是夺情出征,也是没法子戴孝的,余家这两个,还当真可怜见的。
余知葳见到前几个的时候,还能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到后面,她自己都觉得疲惫不堪了。如今若是不再说说笑笑一番,恐怕她自己都要陷在这种悲伤的漩涡当中爬不出来了。
她这几天,将新派的各种政策理了一遍,军工厂已经实行下去了,银庄也正在逐步地统一合并,这些日子学堂里的先生教策论,这两个题目都翻来覆去写了好几遍了,说明是可行的。
再下一步,就是等着余靖宁手里攥紧了余家的兵权,南下退敌,而后待到倭寇肃清之时重开海禁了。
蔺家脱险的时候,恰好赶上余璞去世,大家一门心思都扑在这上头,根本没有功夫去理会他们。
再加上蔺秩最近被他爹严加管教,也没有机会闹出甚么事端,外面的人又惹不到他们,很是在京城里头当了好久的缩头乌龟。
余知葳冷笑了一声,好得很,这群人的账还没跟他们算呢。
坤宁宫往文渊阁去,要花不少功夫,余知葳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手里面的信件又都看了一遍,添添改改了一阵子。
她如今在宫中不比当初刚进来的那阵子艰难,养得信鸽已经许久不用了,如今那群鸽子久不飞,全都养得胖墩墩的,但余知葳到底还养着,没把他们杀了吃肉。
就当是给大寒小寒她们顽了。
待到余知葳喝了三杯茶,惊蛰再不回来她就要自己叫唤着下头的小宫人去沏茶的时候,惊蛰终于带着冷长秋回来了。
“娘娘。”冷长秋一回来就朝着余知葳道歉,“今日文渊阁中事儿多,内侍却少,奴婢让惊蛰姑娘等了好一会子,这会儿也让娘娘等急了,还请娘娘责罚。”
“我倒是不太急。”余知葳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茶杯,惊蛰立即意识到该做甚么了,赶紧招呼着下头的小宫人去烧水沏茶,余知葳看了她两眼,接着道,“要是急也是我们惊蛰姑娘急,真要罚,要她罚你就是了。”
冷长秋面皮薄,哪里经得住余知葳这样打趣,登时站在原地,手足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了。
余知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