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化成昨日也在现场,现下正与昨日闹事的人待在一处,去找来也并不是甚么难事。
可去领黄化成上殿的人却迟迟未归。
蔺太后眉头皱了皱,问道:“着个人去问问,怎的还没过来。”
话音未落,方才遣去将黄化成找上来的人却是又回来了,回话道:“黄化成自尽了。”
裘安仁压低了脸,半点儿多余的神色都没显现出来——黄化成是他找机会传信让杀了的,这家伙若是在朝堂上说出些甚么不利于自己的话来,他连翻身仗都不好打。
不如死了。
不过这黄化成是死是活,如今对余靖宁他们来说,也并没有这么重要了。
陈晖撇嘴一笑,哼道:“想来是畏罪自尽了。”他再次朝着蔺太后和小皇帝贺霄躬身行礼道,“皇上,娘娘,臣私以为,京中动刀兵确是有过,为的却是能查清此事真相,罚当是罚他们‘意气用事扰乱京城’,不可与旁的事混为一谈。而北镇抚司想要查清的,想必也是皇上娘娘想要查清的,必然要严查。是以,应当分而论之,决不可混为一谈,再将旁人牵连进去。”
这话说得似有所指,裘安仁的眼皮不禁跳了跳。
同时眼皮跳的还有余靖宁,只不过与裘厂公不甚相同的地方在于,他跳的是左眼。余靖宁在心中暗暗想道,陈家大爷果真是厉害啊。
“长治六年五月,厂卫争于闹市。究其缘由,‘甘曹案’提审,有一犯言及东厂,云:‘平日行径皆有市舶司督查太监包庇,供以便利之道,是以锦衣卫乃不能察’‘督查太监常以职位之便,令我等上交供奉,供奉过后,方可过港。所谓供奉,皆鸦片也。’。六年时,市舶司督查太监,谓冯全也。北镇抚司欲缉拿全,东厂拦之,故见刀兵于北镇抚司门前。上令查之。此案牵连甚广,东厂大半陷其中。”
——《衡史稿·长治六年》
余靖宁一众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罚了半年薪俸,另带着刚升职的高邈又从千户降回了百户,可谓是有惊无险。
除却余知葳听说罚了半年薪俸之后捂着心口一副要猝死的神情之外,基本没出甚么太大的波澜。
反观阉党这边,情况急转直下。
民众之间一传十十传百,说的全是“东厂的打死锦衣卫了”,花了好大的功夫都压不下去,东厂名声一落千丈。
同时,关于“市舶司提督太监包庇”的问题也在步步紧逼地往下查。
若真是深究下去,这群人手上没几个干净的,多多少少都牵连进去,这一闹简直是人仰马翻,大半个朝堂皆是人心惶惶。
按下葫芦浮起瓢,很快,也有像“将为甘曹说话的人全都下狱,是为了掩盖东厂的罪行”这诸般言论传开来,闹的是沸沸扬扬。
天气越来越热,朝中紧张和纷乱的气氛也逐渐升温,大家很快意识到,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
……
余知葳着了件藕色的窄袖对襟立领长衫,袖口是一圈儿缠缠枝合欢花,下头系着茜粉的狮子绣球织金纱马面裙,利落地绾着发鬏,却依旧热的直打扇子。她旁边的陈月蘅也是一般无二,同样拿了一把小团扇一下一下扇着。
今年好似是自有大衡以来京师最热的一个夏日。
哪怕屋中搁着冰,也依旧是热得人淌下汗来。余知葳叹着气,看向对面坐着的两个青年。
此是是陈月蘅的大哥陈晖和二哥陈暄。
他二人相差五岁有余,五官却如同一对儿双生子,可哪怕是余知葳是第一回瞧见他们俩,却能一眼就认出谁知谁来。
左边儿身着鸭卵青道袍、老成持重的那一位自然是长兄陈阁老,右边儿那个着件茶色直裰,笑起来和陈月蘅嘴角的弧度如出一辙的,自然是她那在鸿胪寺中的二哥——他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玻璃镜。
她那位兄长就拱手同这二人打招呼了:“伯朝兄,仲温兄。”唤的是这兄弟二人的字。
这兄弟二人自然也是回了礼,由陈晖先开口说了话:“愚兄繁忙,一直未有机会来和贤弟道谢,今日前来,便先谢过余贤弟了。”
“不敢当不敢当。”余靖宁连声推辞,“不知此次伯朝兄前来所为何事?”
陈晖只可能比他忙不可能比他闲,若是登门必然不可能只是有道谢一事,不然也不必大费周章地将陈暄也一同带来。
陈晖对余靖宁的聪慧颇是满意,便接着道:“贤弟也该知晓,这朝中不能一直这么闹下去。若是党争闹得久了,朝中必然不稳。”
言下之意便是,这案子该结了。
余知葳忽然明白过来,这陈晖恐怕是在抬举她兄长呢。余靖宁如今力不能及庙堂,陈晖等人若是下一步有何动作,完全可以跳过他自行处理便是,但却专门来寻他一趟,用心可见一斑。
余靖宁果真有些感动,拱手道:“洗耳恭听伯朝兄高见。”
陈晖便道:“我们的目的应当是和贤弟不谋而合的,其一便是要救出‘甘曹案’受牵连的几位,如今东厂泰半陷于泥沼,自然也不存在锦衣卫‘渎职’一事,又有‘忠良下狱,所谓掩罪’的流言传出,不日蔺太后大约就会松口,释放郑指使和谭家二郎。”
一旁的陈月蘅好似神情有些波动,余知葳赶忙牵住了她的手。
“其二便是尽快将此案尽快结束,提审定罪也会迅速许多,还望余贤弟能避则避。”这是在提醒余靖宁,他在此案中露脸已经太多了,再插手恐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