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叫山赤着双脚,踩在瓦片上,一步,一步,走得极轻极轻,仿佛脚下是一张薄薄的纸片,纸片下方是万丈深渊……
主房一共三间,坐北朝南,一字儿排开,前后斜面上的青瓦,铺得均匀有序。陈叫山很谨慎,只在后斜面走,以防院中的人,稍微站远一些,便一眼看见。竹林的轻风,一阵一阵吹来,竹叶轻轻椅,竹竿微微摇摆,陈叫山贴着后檐走,纤纤竹叶,仿佛伸手便可摘到。
走到西面屋脊兽前,陈叫山定了定神,“呼”地一跃,跃上了厦房,双脚落在青瓦的刹那,身子微微朝前一靠,以腰为轴,平衡身体,使得既能站得稳稳当当,又不至于发出丁点儿声响来……
在厦房上行走,陈叫山一偏头,便可看见主房里的灯光,窗户上闪晃的人影,这也意味着,主房里的人,也随时有可能会看见陈叫山了……
陈叫山从厦房朝下一扑,跃到了厦房一侧的凉亭上,凉亭的顶盖很滑,陈叫山刚一站脚,身子忽地朝一侧斜去,陈叫山忙用肘部在顶盖中心的圆尖上一靠……
这时,厦房里忽地走出一伙人,房门响,陈叫山看见长长短短的人影,相互交错着,朝凉亭方向移动过来了,连忙下蹲,手抓住凉亭檐角,使身子吊在半空,脚朝亭内一够,后腰朝前猛地一挺,换手抓住了凉亭内的檩条,团身朝上一缩,紧贴亭顶……
七八个兵勇从凉亭旁走过,朝屋后竹林走去,没人留意到凉亭。但陈叫山此时紧张了起来:这几个人去了竹林,一旦发现起先那两个拉屎的兵勇尸体,会是什么情况呢?
陈叫山将脖子伸出凉亭外,朝后望了望,见一伙兵勇已远,“呼”地从凉亭上跳下,沿着花园的碎石小径飞奔起来!碎石点点,赤脚踩于其上,一跑垫得脚板生疼。陈叫山何管这些,只恨自己步子慢……
“杀人了,杀人了……”竹林里传来一阵惊呼,信鸽房里的人,哗啦啦全都涌了出来,“”放了几枪,房前屋后,全都是人……
此时,陈叫山疾步跑了一阵,借助一棵老树,已跃上了西面的一排房子。
越是危险之时,越不能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这一次,陈叫山直接沿着屋脊奔跑起来,几下便跑到了最西面的厦房后檐处,“呼”地朝下一跃,扑进了屋后的草丛里……
几乎所有的太极湾兵勇,都涌到了信鸽房院子附近,陈叫山在草丛里观察一阵,大步流星,穿风奔跑起来,反倒更为安全!
快到西面的碉堡下了,陈叫山朝前一扑,贴地慢慢爬行起来,似一条缓缓蠕动的细蛇……
陈叫山摸到了碉堡后面,上下左右打量一番,确认自己站立的位置,不会被碉堡里的人看见。
碉堡里的人,通过一圈的望孔,是“看远不看近”的,陈叫山贴着碉堡转了一圈,见正面的拱形木门,是从里面闩着的,便又来到了碉堡后面,将裤管朝上挽了挽,将匕首咬在嘴里,手指抠住碉堡石缝,朝上一攀爬,左脚便蹬到了碉堡中腰的一排小凹坑里……
陈叫山越爬越高,每一次换手移脚时,朝回一看,便感觉似有一种引力,拼命在将自己朝下吸去一样,而身下的草丛,已近乎看不见……这样的高度,稍有闪失,摔落下去,即便不死,脊椎骨也会断成几截……
渐近碉堡顶台时,陈叫山缓了口气,准备一跃而入……
碉堡内共有三人,其中一人背着枪,就站在陈叫山头顶上,极目远处,高处不胜寒,秋风阵阵凉,这人一下下地搓着手,朝手上哈着气,压根没有看到,自己鼻子底下藏着的陈叫山。另外两个人,将两挺机枪斜靠在一个木墩子上,头顶上吊着一个马灯,两人便在马灯下划拳,却是干划拳,没酒喝,两人吆喝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你奶个腿啊,出拳你手颤啥嘛?耍赖也不是这样耍的。”
“你个霉货,不行就不行嘛,还怪我拳快……这叫啥,这叫拳打慢手,晓得不?”
趁着两人划拳划得正起劲,陈叫山腾出一只手,慢慢地上伸,脚下一蹬,朝上一够,一把捏住了背枪人的喉管,使其发不出声音来,顺势一拉,朝上一跃,不待双脚完全站在顶台上,一匕首挥出,将那背枪人杀死!
背枪人身子一软,朝下倒去,陈叫山忙去扶,怕他跌倒的声响太大,陈叫山动作已然够快,但那背枪人的长枪,在顶台围壁上一磕撞,还是发出了“嘭”一声……
那两个划拳的人,转过头来,其中一人站了起来,正伸着脖子朝顶台这边看,陈叫山的身子已扑飞而出,在空中,伸出手臂,一把挽住了站立起来的那人脖子,借势一倒,将另外一人也扑倒在地。被压在下面的那人,慌忙伸手去抓机枪,陈叫山伸脚一踹,将两挺机枪踹到了一旁,猛地一匕首,先将压在下面的人杀了,而后用手指,使劲在被控制的那人脖子上一抓,“喀嚓”一声,喉管碎裂,一命永休了……
陈叫山在高高的碉堡上,杀了三人,抱过两挺机枪,开始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仔细一看,北城石门外活动着黑乎乎一大群人……
陈叫山所见之人,正是三旺他们。
三旺他们在城墙外,打了一阵火龙丸,却听北城内没了响动,不知发生了何事,三旺一挥手,要大家停止发射,便去城墙下,看鹏云、鹏天他们在城墙上是啥情况。三旺将吊在城墙上的绳子抖了三抖,用手指朝石门方向戳戳,鹏云便从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