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放粥的时间,陈叫山站在石牌楼前一看,感觉现在的灾民,比之前少了很多,便到伙房去问魏伙头。
魏伙头其时正拿着一把大铁勺,在大锅里搅粥,边搅边让毛蛋撤火,毛蛋之前烧火时,偷偷出去见了杏儿一趟,跟杏儿多说了会儿话,忘了撤火,粥便煮得有些稠,锅底还稍微有些糊。
“你娃,让我说啥好哩,?”魏伙头拿了双筷子,在锅里划拉了一阵,蘸了些粥在筷头上,了,“你当我不晓得你搞啥呢,一泡屎你拉多长时间啊?找杏儿就找杏儿嘛,念传一声,做贼哩似的……”
毛蛋将硬柴取出来,端了一瓢水,去泼柴上的明火,火一灭,烟子又起了,烟得毛蛋直掉眼泪,不停地咳嗽,听着师父训自己,只觉理亏,也不多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用袖子抹眼睛……
见陈叫山走了进来,魏伙头便招呼着,“叫山,没吃饭哩吧?”陈叫山笑着点点头,拍拍肚子,看着大锅说,“今儿这粥可真稠哩……”
魏伙头扯住毛蛋的耳朵,扯到陈叫山跟前,“这娃今儿把粥熬得好啊……这又给伙房省米哩……”
毛蛋被师父扯得耳朵疼,呲牙咧嘴地说,“师父师父……我给陈队长弄饭去,你放手啊……”
陈叫山抓过勺子,舀了一碗粥,朝上举了一下,“甭弄了,就吃这个……”
魏伙头把大铁勺交给毛蛋,“今儿你出去分粥,人家要是说今儿粥熬得好,夸赞你,你就耳朵畅开了听,免得我去的话,你还听不到美言哩……”
毛蛋去放粥了,陈叫山边吃粥边问魏伙头,“魏叔,刚才我在外面瞅了瞅,现在来吃粥的人,咋这么少了?”
魏伙头怕陈叫山吃不饱,从案板底下取出一个窝头,递给陈叫山,又忙着给陈叫山去拍蒜捣姜,要给陈叫山做个小菜下粥,边忙乎边说,“人少有好一阵子了,刚开始我还纳闷了,后来问了人,才晓得:一些灾民的闺女失踪了,就在外面乱说话,怀疑是咱卢家干的事儿,于是,有人就硬气起来了,说宁愿饿死,也不吃咱卢家的粥了。”
陈叫山牙根紧咬,心里暗暗骂着:这保安团和窑子里的人,还真会传谣言哩,真是贼喊做贼啊……
“幸亏禾巧姑娘聪明哩……”魏伙头将一小碟腌萝卜丝,放到陈叫山跟前,用围裙擦着两手说,“禾巧姑娘在街上听了这些谣言,气得很,说这是给卢家摸黑,给卫队摸黑哩,就在街上给那些人讲道理。那天刚好我也在街上,看见一大伙人围滋巧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啥的都有,话也说的很难听……禾巧姑娘可不怕这些,那一张利嘴,对付十几个人的嘴,硬是把那些人说得没话说了。最后,灾民们都纷纷赞叹,说卢家有禾巧这样聪明的丫头,又怎会做抢人那种糊涂事儿呢?”
“再后来,骆帮主的兄弟回来报信,说你们卫队已经把湫水蓉来了,就在路上走着呢l巧姑娘很高兴,又去给那些灾民宣传讲道理。可令禾巧姑娘没想到的是,她原本是想替取湫队,替叫山你说些好话,让灾民们不要胡乱传谣言,希望灾民能留下来吃粥的。可是,灾民们听了禾巧的话,都说禾巧是聪明姑娘,卢家是仁义大家,你叫山更是大英雄,既然湫水都蓉来了,老天爷也该下雨了,就该各回各处了,回去等着下苗种地吧,就不在乐州城麻烦卢家了……”魏伙头无限感慨地说,“叫山,你听听,人啊,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啊……人家觉着白吃了咱的粮食,亏欠了咱们,能少吃一顿,就少吃一顿,能早走一天,就早走一天,这不,现在灾民就变得这么少了……”
陈叫山两口把饭吃完,对魏伙头说,“魏叔,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些哩,我去谢谢人家禾巧……”
陈叫山径直来到夫人的房间,恰巧禾巧和夫人都在屋里。
“叫山,吃了没?”夫人一见陈叫山来了,热情招呼着,又给禾巧递眼色,让禾巧去给陈叫山拿点心,沏茶。
陈叫山同夫人和禾巧,聊了许多取湫路上的事儿,夫人听罢,感慨嘘唏着,“叫山,辛苦你们了……回头你到翰杰那里支些钱,给那几个兄弟的家人送去……唉,年轻后生,都是爹娘的盼头,媳妇还没娶呢,把命都搭在取湫路上了……”
夫人一瞥眼,看见供桌旁边的黑陶罐,那是装计算天数的香棍的,那里面已经快装不下香棍了,可这天还是老样子,不禁长叹一声,“叫山啊,这湫水也蓉来了,不管老天爷下不下雨,咱的心也尽到了,下一步,你们卫队有何打算啊?”
“是这样,夫人,我觉着……”陈叫山原本是想说关于船帮的事儿,但转念之间,又觉着现在将船户劈船和红椿木的事儿说出来,还有些为时过早,若是处理不好,反倒令船帮陷入被动,还是不说为好!于是,话出了一半,便又拐了话,“我觉着嘛,卫队就是通融卢家各处的,为卢家各个地方服务的,保卫卢家安全的,哪里有事儿,我们就去哪里。要说长远打算……嗯,暂时还真没有……”
陈叫山同夫人交流了很晚,一弯银月,挂在了窗棂上,月光流下,四遭通明。
陈叫山见时候不早了,便向夫人和禾巧拱手道别,禾巧对夫人说,“我去送送陈队长……”
陈叫山和禾巧出了夫人的院子,走过一段小径,拐进了一条巷道里,禾巧忽然停住了脚步,四下看了看,对陈叫山说,“陈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