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叫山和唐嘉中、吴先生,回到卢家货栈时,货栈的刘掌柜一开门,便说,“陈队长,三秀都回来了……”
陈队长一怔:不是明儿一早火车才到西京么?
刘掌柜见陈叫山疑惑不解的表情,便说,“我也不知道咋弄哩,这火车咋说提前就提前了呢?”
陈叫山身后的唐嘉中和吴先生,皆对视了一眼,有更加疑惑之表情,心说:火车都是迟到的多,哪还有提前到的?更何况,这足足提前了一晚上?我们从北平过来,火车足足迟了近两个时辰哩……
“这两位是……”刘掌柜看着唐嘉中和吴先生,手刚抬起,欲要抱拳行礼,唐嘉中接话说,“刘叔好,我是嘉中啊!这位是吴先生,跟我从北平过来玩的……”
刘掌柜一拍脑门,“唉呀,是唐少爷!瞧我这记性,以前你跟你爹来货栈时,还才这么高,一眨眼,就成大酗了哈……”刘掌柜拍拍唐嘉中的肩膀,并向吴先生点头问好,“吴先生好,快快请进,到了这儿,就跟自家一样……”
穿过前廊,刚到后院,陈叫山便听院里传来一阵争执声
“芸凤啊,你不能砍树,这树长得好端端的,砍了多可惜哩!”
“骆伯伯,你别怕,回头让刘叔再种几棵就是了,刘叔人好,不会给我娘说的……”
“三秀,这黑灯瞎火的,你磨刀小心伤了手啊……”
“芸凤,算了吧,我也觉着挺可惜的!”
院中假山旁有一棵小松树,差不多胳膊粗,松树旁边,骆帮主和三旺、满仓、七庆、鹏天,围着两位姑娘其中一位,留着短短的头发,且如葡萄蔓一般卷曲着,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穿着草绿颜色的衣裤,衣服上有四个口袋,袋口外翻,衣服下摆扎进裤子里,系着一条宽宽的牛皮带,脚上则是一双长筒皮靴;另一位,则留着两条小辫,上身穿青萍色斜襟小袄,下配一条黑色长裙。
陈叫山立刻判断出了,那位打扮得颇有男子气概,手里拿着菜刀的姑娘,便是三秀卢芸凤!
“三秀好!”陈叫山走上前去,朝卢芸凤一拱手,“你们这是……”
三秀卢芸凤提着菜刀,一把将七庆一拨,差点将七庆拨一跤,走了过来,嘴巴卷成了喇叭状,且喇叭口朝左朝右,不停地转着,脑袋一歪,斜着看陈叫山,“你就是陈叫山?”
陈叫山点点头,笑着说,“不是说火车明儿才到么,三秀怎么提前回来了?”
卢芸凤并不接答陈叫山的问话,话头又一另起,“我娘在信上,把你夸得神乎其神,原来你是这个样子啊……”
一个姑娘家家,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扬来晃去,且如一位门神一般,堵在那里,令唐嘉中和吴先生,只得停留原地,不方便前进一步。
离得近了,卢芸凤在打量陈叫山时,陈叫山也看清楚了卢芸凤的长相,的确如骆帮主所说,卢芸凤长得跟卢夫人极像:额头广广,眼睛大,双眼皮的褶子极明显。鼻梁直直溜溜的,鼻翼巧巧地一扩,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嘴巴很小巧,但却多变,撇嘴、咬嘴、嘟噜嘴、卷嘴,仿佛上下两瓣唇,似两只红色小虫子,不停地拱来爬去,有些可爱,也有着一份傲然。
从发际线向下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看,端端一个皙气姑娘,那是没得说。但从发际线往上看去,陈叫山不禁有些微微皱眉:一个姑娘家家,怎地就留了这么一个怪怪的发型?在陈叫山的感觉里,姑娘家家,就应该像禾巧那样,刘海儿弯弯地罩了额头,扑着细灵灵,睫毛忽忽闪,嘴唇静静的,偶尔以牙齿咬咬,也是一瞬,似花朵在风中飘过一般,即便是笑时,也是唇角略略弯了去,并没有那么多的嘴唇变化!头发呢,一条辫子也好,两条也罢,总之要长,配着姑娘家的如花脸庞,那才俊秀柔美哩。
可是,三秀这一头的短发,陈叫山的头发长不了多少,且不直,弯不溜溜的,打着卷儿。另外,这显然不是天生的卷儿,那一头的卷卷,有规律地,一截一处地,打了卷,个别地方呢,又没有打卷……这怎么看怎么怪,在陈叫山的记忆里,这是小时候爬上大白杨树,去掏的那鸟窝的样子么?是绵羊在风里走,一身的卷卷,被风吹得刺啦啦的样子么?是被私塾先生罚站后,恶作剧地用毛笔在纸上,肆意地划着的卷卷圈圈么?
“哎呀,都站院里干啥,屋里坐,屋里坐……”刘掌柜走过来,招呼着大家。
“陈叫山,我娘说你会武功,那你就帮我把树砍了吧!”卢芸凤将手里的菜刀递过来,“这儿就菜刀,没斧子,你会武功,可别说你砍不动喔……”
唐嘉中扯了一下吴先生的袖子,正要朝前走,见卢芸凤在向陈叫山递菜刀,便又停住了脚步……
骆帮主和七庆他们,还有那位穿长裙的姑娘,则是远远看向了陈叫山,且看陈叫山怎么办……
“三秀,你这是为难陈队长嘛!”刘掌柜过来打圆场,“不就过个洋节嘛,明儿一早,我让朋友送些洋糖果来吃吃,咱这洋节也就过了嘛……”
吴先生在旁边听明白了:听这情况,看来三秀是要过洋人的圣诞节,要砍了松树当圣诞树呢!
“三秀,可是要过圣诞节?”吴先生上前一步,笑着说,“西方的节日,我国人并不习惯,总也要有个习惯适应的过程……在我以为,我们吃吃糖果,唱唱歌曲,氛围到了,这圣诞节也就过了,真没必要非得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