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万青林正话反说,反话正说。 。
陈叫山看着万青林的眼睛,仿佛看着戏台上的丑角,以滑稽的表情,夸张的动作,在逗着台子底下的看客……
陈叫山原本也想“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忽又觉得,明白也好,糊涂也罢,绕来绕去的,都不解决任何问题,徒费些唾沫罢了……问题之关键,在于万青林的最后一句话你去桂香镇打问打问,现在谁还敢做棕垫棕箱?
绕再多,都没用,桂香镇的人不敢做棕垫棕箱,怎么绕,都是白搭!
陈叫山凝虑间,万青林兀自得意,便又说,“陈队长,不如到我府上一叙,也好让万某一尽地主之谊嘛!”
陈叫山摆摆手,“下回再登‘门’拜访,我今儿还有些事儿要办……”
万青林“哦”了一声,越发得意起来,声调也高了一些,“陈队长在梁州城办事,若遇什么难处,拒托人告诉我一声,说句不客气的话,在这片地儿上,没有我万家人办不到的事儿……”
陈叫山笑得嘴角形成一括弧,不置可否,而后说,“现在就有个事儿……”
陈叫山指着店内被砸烂损毁的棕货,说,“徐老板这儿这些东西,万少爷你看……”
万青林觉着此事与自己干系不大,不算大事儿,便看向了张五爷……
方才陈叫山与万青林一番对话,张五爷听得有些‘迷’糊,但自己的兄弟砸坏了东西这事儿,他是不‘迷’糊的!他觉着:无论怎样,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自己最好乖觉一些,不要卷进去,离得远远的最好,若不然,那真就是“黄泥巴粘到‘裤’裆里,是屎不是屎,都是说不清”了,生生给自己惹些麻烦,得不偿失……
“照价赔偿,照价赔偿……”张五爷连连说着好话,而后问徐有顺,“徐掌柜,你说个数儿吧!”
徐有顺此际心里仍是打着鼓呢,怎好开口说钱?
可是,很显然,陈叫山在替着自己说话呢,自己不开腔,那就是拂了陈叫山的面子!但自己若是开了腔,又势必不给张五爷、万少爷、肖统领他们面子了……
徐有顺犹豫纠结之际,陈叫山和万青林皆同时看向了徐有顺,似乎他们都很迫切,都在等着徐有顺说话呢!
终于,徐有顺说话了,“也不是些啥值钱玩意儿,我看就算了……”
万青林脸上又添一份得意,心说,看,在这梁州城里,没人敢不给我万家面子的!
陈叫山拒心中对徐有顺有些失望,但忽而一想,徐掌柜就是这般的‘性’情,此时此刻此情形,你能期望他突然便将腰杆子‘挺’端正了么?
张五爷听了徐有顺的话,这下,脸上的‘肉’也挤作了一团:这横竖是个得罪人啊!我不赔钱,陈叫山心中自然对我有意见,我若赔钱呢,万少爷和肖统领这头,面子上又不好看,更何况,徐掌柜还不吐口……
这是一种暗暗的博弈,其棋子,便是徐家棕货铺!
“徐掌柜,都在梁州城里‘混’饭吃,咱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改日我和张五爷,请你喝酒,给你赔罪,你觉着如何?”一直没说话的肖统领,忽地说了话。.
这话听着客客气气,没有什么‘毛’病:人家徐掌柜都说不赔了,我这还不客气几句?但是,那话里有话,什么“‘混’饭吃”,什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毋宁说是客气一番,倒不如说是在递暗刀子,在警告,在威胁呢……
陈叫山原本想着,徐掌柜这般软弱,说不起硬气话,不赔也就不赔了!可是,肖统领一说话,陈叫山心中那股子火,便又一下子窜上来了现在,这不是赔偿不赔偿的事儿了,这是关于究竟谁说话好使,谁更具有掌控权、话语权,谁的面子更重要的问题了!
“陈队长,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失陪”肖统领给张五爷递了个眼‘色’,正准备起身离去,陈叫山响亮地咳嗽了一声,“喀哼”
陈叫山‘揉’‘揉’鼻子,“诸位稍慢!徐掌柜呢,太过客气了些,这话也不好说……但常话说得好,人情了人情,生意了生意,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嘛!正如张五爷所说,今儿这事儿,纯属一场误会,既然如此,为了大家日后少发生误会,不再发生误会,我看是这样,我陈叫山当个中人,来替徐掌柜吐个口二十块大洋……”
店里瞬间一静,静得如幽谷深海一般……
“张五爷,你觉着怎么样?”陈叫山看向张五爷。
“徐掌柜,你觉着如何?”陈叫山又看向徐有顺。
张五爷看着万青林和肖统领的脸‘色’,又看着陈叫山的脸‘色’,手抬了抬,嘴巴动了动,似要说什么,但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徐有顺也是一样纠结,眼睛却是任何人都不看,只看着店里那些被砸烂损坏的棕货,“这……这这……真真真是……”
肖统领方才说了一句话,兀自感到得意,觉着在张五爷和徐有顺面前,尤其是在万少爷面前,自己那话说得极漂亮,甚至,把今儿跌了的势,掉了的面子,也拾捡回来了个七七八八,令万少爷也对自己刮目相看呢!
然而,倏忽之间,风云突转,陈叫山并不答应,又把事儿给挑起来了,而且,直接说出了数目,似乎坚决得很,分明在表示今儿这钱,你们掏也得掏,不掏也得掏,否则,你们就难以离开这徐家棕货铺!
“陈队长,徐掌柜都说过了……”肖统领有些‘激’动,一下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