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第二日是“双祭”吉日,是夜丑时,卢家大院,角角落落,内内外外,皆呈现一派繁忙景象……
所有的杂役、丫鬟、家丁、长工、厨夫,都晓得除夕双祭,非同一般,即便是布衣房里几位牙齿都掉光的老妈子,亦‘唇’不关风地说,“明儿这架势,了不得哩,我们在卢家这么些年头,都是头回经见……”
如此规格空前的双祭,宾客盈‘门’,夫人老爷生平又是讲究之人,院里各处,是绝对不容许有一星半点的差池之处的!
三旺自装上假‘腿’以来,多在院内待着,不大外出,他自己觉着憋闷,好像自己没有随兄弟们前往桂香镇,前往梁州城,有些吃了闲饭似的。。
夜里打扫院内卫生时,三旺领了一众家丁,负责北‘门’一带。三旺是细致人,给家丁们一人发了一支小‘毛’笔,一碗清水,一条‘毛’巾,在北‘门’照壁的青砖底座,青瓦檐盖,白‘玉’石栏上,擦了又擦,抹了又抹。而照壁之上的麒麟砖雕,则以‘毛’笔蘸清水,依着麒麟的甲片、尾须、足爪,一丝一线地清扫,便是麒麟眼睛纹线、祥云团中,最最细微的区域,也以‘毛’笔笔尖划过,不容一星点灰尘存留……
满仓之前身上多处受伤,陈叫山令他好好静养,他却也是闲不住的人,在大院没事儿做,偶尔跑到师父的铁匠铺里,抡上几下大锤,并将衣衫解开了,不服气地向王铁汉及铁匠铺的兄弟们抱怨,“看……看看……看有啥……啥啥伤嘛?真真真……真是的……”
现在大院大清扫,满仓自然欢喜得很,领了一帮兄弟,从北院的青石大道,一路打扫过来,青石板被扫帚扫得明亮如镜,即便穿一身白绸衫,在上面打上几个滚儿,站起来后,身上依旧白净赛雪。大道一侧的‘花’园里,瘦竹亭亭,每一截竹竿,每一片竹叶,都用嘴巴哈着气地擦,直擦得竹子有‘玉’润放光之感……
到打扫长廊时,廊柱、石阶、木椅、檐角等处,都好打扫,惟独那廊顶上的工笔细描廊画,有些高,一是够不着,二是看不清楚,即便搭个梯子都没处支应。满仓便将袖子一挽,要兄弟们点起火把来,然后骑在他脖子上,两人叠一人,去擦那廊画。
满仓身壮如山,个头又高,几个兄弟轮番骑在他脖子上,一手拿火把,一手拿抹布,直将那孔子盘坐论道,亚圣列卷疾书,老子骑牛出关,达摩一苇渡江等几幅廊画,擦拭得近如初绘,‘色’新犹然……
西内院里,由大头和二虎负责。院墙边的大核桃树,枝杈旁逸斜出,二虎命兄弟们将大剪刀,绑在了两根长竹竿上,“喀嚓喀嚓”地修剪骑在墙头上的闲枝废叶。一大群的兄弟,手执火把,蹲在墙角,逐处逐处地拔野草,清理枯叶,有细心的兄弟,甚至找来瓦刀,连墙根处斑驳的干藓,也刮得干干净净……
大头站在板凳上,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太平一方”的大匾,抱回到屋里,平平摊在桌子上,用指甲轻轻抠,用软抹布一点点地擦,用嘴轻轻朝上吹气……
依照规矩讲究,陈叫山坐上船帮大帮主椅子时,身上要挂“红”的,这“红”是九尺长红布,口面三尺三,对折三折,外翻边沿,中间有一蓬蓬勃勃的大红‘花’!
这缝红的差事,自就‘交’于了布衣房,落在了杏儿的头上。
禾巧检查了夫人庭院里里外外的卫生,觉得丫鬟们哪里打扫得尚不够到位,便又吩咐几句,而后怔怔地站在院子当中,望着夜空星星……
禾巧总觉着心中空空,仿佛有重要的事儿还没有做似的,静心想了又想,意识过来了陈叫山要挂红哩,不晓得那红‘弄’得咋样了,那是陈叫山陈帮主的面子,更是卢家的面子哩!
禾巧便打着灯笼,匆匆赶到了布衣房,看杏儿缝红。
九尺长,三尺三宽的红布,已被杏儿裁剪好了,平平展展地铺在大案子上,灯光扑照之下,将杏儿的眉眼、脸蛋、耳朵,皆映得红红莹莹……
杏儿伸手在红布上,以手指量测着尺寸,思谋着缝红的步骤,末了,三针,三红线,穿好了,将针在鬓发上一掠,正待下针,禾巧便进来了……
杏儿一见禾巧急慌慌的样子,便晓得了禾巧的心思,故意用手将红布一抓,‘揉’了两‘揉’,‘弄’得皱皱巴巴,兀自叹气抱怨着,“急死人哩,要挂红早些吭声嘛,点灯熬油费眼睛,真是的……”
杏儿一边抱怨,一边偷偷瞥向禾巧,看禾巧的神‘色’反应。
禾巧此际哪会留意杏儿这些鬼心思,径直走过去,用手将红布扯展了,背身问杏儿,“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没下针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杏儿把针扎在大案子上,伸了个懒腰,嘴巴噘着,揶揄着禾巧,“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这儿下针不下针的,你急个什么?陈叫山是你男人啊?”
“我扎你……”禾巧毫不示弱,拔了大案子上的针,便要朝杏儿胳膊上扎去,杏儿一吐舌头,吓得赶紧逃……
两个漂亮姑娘,在红红亮亮的光影里,追打、转圈,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此际,在城东虚水河岸,三秀卢芸凤、薛静怡、唐嘉中、吴先生,正在匆匆往乐州城里赶。
近几日来,卢芸凤和唐嘉中,领着薛静怡、吴先生跑遍了乐州城周遭各处去城西博望侯张骞墓地凭吊上香,薛静怡感慨着说,原来我们吃的胡豆、红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