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卢家祠堂院‘门’口时,陈叫山看见吴先生和唐嘉中,一左一右地,分站在梯子上,用指甲认真地抠着旧对联,卢芸凤和薛静怡,则同几位丫鬟,在院墙边上,裁剪红纸、磨墨……
瞧这架势,一定是卢芸凤建议吴先生来写祠堂院‘门’的对联。
陈叫山想到吴先生一直想见高雄彪,如今,不是正巧遇上了么?
“吴先生”
吴先生听见陈叫山一声喊,从梯子上下来,连连拱手,“陈帮主,可喜可贺……”
“我来介绍一下……”陈叫山将吴先生和高雄彪,双双一拉,左右一伸臂,“这位是从北平来的吴先生……这位,便是高家堡堡主高雄彪,江湖人称小山王……”
“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吴先生和高雄彪拱手相对……
陈叫山、高雄彪、吴先生、唐嘉中几人在祠堂‘门’前寒暄着,陈叫山便招呼几位兄弟过来,让他们忙乎祠堂的事儿,要吴先生和高雄彪去西内院坐……
陈叫山刚转过身,卢芸凤却将手里的剪刀一扔,几步走过来,一把扯住陈叫山袖子,“陈叫山,有百客无百主,我们这儿正忙乎,吴先生还得给我们写对联哩!”
卢芸凤这话,放在旁人听来,显得有些生硬,但高雄彪虽是初见卢芸凤,但陈叫山取湫归来,返回到高家堡时,高雄彪曾与陈叫山、骆帮主,聊过卢家三秀的情况,对卢芸凤之‘性’格,已有了解。因此,高雄彪便一‘摸’后脑勺,笑说,“哎呀,对哩对哩,吴先生不如现在先写对联吧!”
明儿双祭,是一等一的大事,卢家祠堂的对联,自然也就显得一等一重要!
以往卢家祭祀,祠堂对联都是由谭师爷来执笔撰写的,现在,吴先生在,卢芸凤便想让吴先生来写,理由是,这么些年都是谭师爷写,也该换点新感觉了。
吴先生将袖子挽了,抓过‘毛’笔,在砚台里蘸墨、碾转,思谋着对联的内容,一旁的高雄彪也作深思状,吴先生便抬头问,“高堡主,你可有好联?”
“岂敢岂敢……吴先生是北平的学问家,我怎敢亮丑?”高雄彪笑着连连摆手,“我光晓得些‘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俗句……吴先生,你请,你请……”
“高堡主,我爹说你高家堡的社火,方圆百里,那是无人可比……”唐嘉中原本只是替吴先生,来与高雄彪客套一下,高雄彪一听,笑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其难副……对了,开年社火的事儿,我心里差不多有谱了,明儿回去便动手,差不多正月初二晚上就能‘交’工……”
“哟,允文允武,群英荟萃啊!”
吴先生略一思忖,提起‘毛’笔,正要下笔写对联,却听闻一声喊,众人转头看去,原来是谭师爷来了,一边朝过来走,一边冲大家连连拱手,“贵客盈‘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谭师爷走近了,众人皆闻见谭师爷满嘴的酒气,方才他这几句话,在大家听来,总感觉别扭……
陈叫山明白,原本是谭师爷执笔写对联的,现在却是吴先生在写,因而,谭师爷心里兴许不痛快,什么“允文允武,群英荟萃”,听着就酸溜溜的……
高雄彪心里也觉着不舒服,但面上仍笑呵呵,同谭师爷打着招呼……
“谭师爷,你来写联,我学习学习……”吴先生连忙将‘毛’笔,朝谭师爷手里递去,谭师爷连连推拒着,打了个酒嗝,一股酒气,直扑吴先生,“吴先生乃北平府的大学问家,由你执笔书联,我卢家屋宇盈光,‘门’楣增彩,还是吴先生写吧!”
周围那些忙乎的家丁、杂役、丫鬟们,听见谭师爷说话大声大气,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儿了,皆转头朝这边看过来……
卢芸凤意识到了这其中之微妙,便一抬手,大声说,“我就看不惯你们这样,推来让去干啥嘛?我说这样,谭师爷拟联,吴先生执笔……”
众人皆觉这方法不错,谭师爷仰头抚着胡须,亦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谭师爷念出一联,吴先生挥笔书写起来……
众人皆未留意到,不远处的墙角,站立一人,正是夫人。
夫人方才听见卢芸凤的提议,颇感欣慰,脸上遂即‘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