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叫山走上前去,‘摸’着鸭艄子尾部外沿,轻轻拍了拍,看着船工师傅们,在其上刻画的纹缕呈竖立‘波’纹状,犹若一条条的小龙,直直上飞,连连说着好!
绕着鸭艄子转圈走,陈叫山看见船舱两侧,各有一小小圆圆的凹坑,手指头在里面旋‘摸’了一下,感觉光滑溜溜的,心说,若是遇上下雨,这里边岂不就积上雨水了?便问王正孝,“王厂长,这个凹坑作何用呢?”
“这是下一步竖装桅杆时的榫口,用凿子还没掏完呢……”王正孝说,“掏好以后,要更深一些,内中加槽线,四面固定,再斜着加四根支杆,一下就稳当了……”
陈叫山嘴里“唔”着,不断点头,正要说话,王正孝却又说,“都怪我们进度慢了,照理说早该把桅杆加上了,今年换的是新帆,挂好后,可气派哩!帮主你真是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我们的问题来了……”
陈叫山心中暗笑:王正孝啊王正孝,你这奉承话哪里都能说啊!我明明是不懂,感到好奇,所以有此一问的,怎么就成了我明察秋毫了?另外,大年初四,这帮老船工都在船厂忙乎着,这进度已经够快的了,还要怎样?
相比较侯今‘春’,王正孝这奉承话不断,反倒令人感到别扭呢!
陈叫山望着那长长的大绳,拴系着大船,‘交’错,犹若一张大网,钩织在自己面前……
对于造船、跑船、修船、收货、验货,自己都不是很懂,但自己现在却是船帮的大帮主,手底下有几百号兄弟,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白的、黑的、老的、少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侯今‘春’的偏执鲁直,潘贵生的心思缜密细腻,王正孝心系船帮,尽职尽责,任劳任怨,却又爱说奉承话……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事儿,这个大帮主,若想当得好,不是那么容易哩!
人情世故,专业技能,江湖规矩,千百条看得见又看不见的道道,‘交’织起来,可不就是一张大网么?
到底是困身于内,步步为艰,还是腾挪闪转,游刃有余?这便是一个船帮大帮主的修为和造化……
“新帆未必有老帆好……”侯今‘春’淡淡说了一句,将陈叫山从纷杂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王正孝听了侯今‘春’的话,仿佛侯今‘春’又在揶揄自己似的,但考虑到在陈叫山面前,不宜再争吵,便说,“老帆是不错,经年风吹日晒,雨打雪飘的,只要修补得筋实,就跟人一样,就有了感情了嘛!可我想的是,大帮主刚刚升任,‘弄’些新东西,喜庆嘛……”
陈叫山知道王正孝又在说奉承话,巴结话,便故意将话题拐了,“帆这东西,用多久换?”
侯今‘春’便接了话头说,乐州、洋州、梁州沿江一带,多为东风、东北风及东南风,上行张帆可加快速度,而下行多为逆风,就用不着张帆。因此,在凌江上跑船,跟在海上跑船不一样,帆其实不大费的……
陈叫山随船工师傅的引领,又来到了修船厂房、驳船厂房、散船试水坑等处,边看边询问,学习了大量的造船、修船的学问……
在铁器库,陈叫山见到了榫口抓钉,捏在手里掂了掂,便问,“鸭艄子就上的是这种抓钉?”
王正孝点了点头说,“我特地到洋州裕德盛铁器行买的,但这钢火还是不够好……”
陈叫山将两个抓钉,对敲着,听其声响,感觉其质量确实不咋地,难怪侯今‘春’会弹嫌呢!
王铁汉不是打铁行家么,何不找他去问问情况呢?
陈叫山拍拍两手,再次向船工老师傅们道了辛苦,而后拱手告辞,说自己还有事儿……
“帮主,大帮主,我让人把公‘鸡’都杀了啊,你留下来吃饭……”陈叫山走出几步了,听见王正孝在身后喊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