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绑陈叫山,金娃和银娃吓得软了‘腿’,全跪在了地上,金娃抱着摊货老大的‘腿’,“大哥,大哥,这事儿真不怨他,不怨他的,是我见钱眼开了……”
陈叫山却直直站着,腰杆笔直,眼睛兀自看着侧‘门’上方悬挂着的长条红灯笼,大有一种不以为然,无所畏惧之姿!
随着摊货老大的一声喊,从院墙拐角处,跑过来四个彪形大汉,两人来反拧陈叫山的胳膊,两人来夺取褡裢……
陈叫山索‘性’将褡裢一翻,直接朝摊货老大的怀里塞去。( --
满满一褡裢的银元,重量可是不轻,陈叫山乃习武之人,背着褡裢,尚且感觉略略吃力,瘦弱的摊货老大,又如何能抱得动?
摊货老大未料到陈叫山来这么一手,慌忙用手去挡,陈叫山用肩膀扛开几个彪形大汉,故意借势将褡裢口口扯大了些,一兜,一翻,“哗啦啦啦”一下,一褡裢的银元,全部洒在了地上,骨碌碌地‘乱’滚,有的滚出了一丈多远……
四个彪形大汉看见这么多钱,连忙趴地上捡钱,金娃和银娃也忙着捡了起来。
摊货老大冷冷看着陈叫山,依旧将两手背在了身后,“你是哪家船队的?”
陈叫山知道,王盛川成立匪帮,也不过近两年时间,去年又赶上年馑,凌江上一年未跑船,江匪们未必对凌江上游的船帮,了解得那般详细,便说,“我们是洋州船帮……”
“洋州船帮?你家帮主是谁?你又是谁?”
四个彪形大汉和金娃银娃,蹲在地上捡钱,陈叫山和摊货老大直直站立着。
这当口,院墙拐角那边有十几个汉子,正推着板车,朝侧‘门’里走,板车上装着许多的麻袋,鼓鼓胀胀,显得极重,板车轱辘发出“咯咯唧唧”之声。
侧‘门’‘门’槛很高,板车无法直接进入,须将麻袋先搬下来,而后再抬板车。十几个汉子便七手八脚地从板车上搬麻袋,眼睛却都直勾勾地朝这边瞅,瞅那满地白‘花’‘花’的银元……
陈叫山故意停顿了一下,方才说,“我们帮主是谁不重要,我是谁,就更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诚心来给王帮头‘交’过江钱,却遇到这般刁难,实在令人始料未及啊!”
陈叫山这一番筹谋,意图很明显:我就是要造出一种感觉,让这周围的人,都认为是你摊货老大,想勒索我的钱!
摊货老大一大把年纪,如何看不透陈叫山的意图?
四个彪形大汉和金娃银娃,六个人捡钱,按说已经足够,摊货老大却又冲那些搬货的汉子喊,“喂,你们手里活停一下,过来几个人,帮着捡钱!”
摊货老大这一做法,陈叫山岂能看不透其意图?
又过来了五六个汉子,蹲在地上帮着捡钱……
十几个人蹲在地上捡钱,很多人一边捡,不时地抬头看看陈叫山,又看看摊货老大……
摊货老大忽然大笑了起来,右胳膊从背后取出,前指向陈叫山,一点,“行,你倒是个聪明人,不笨啊!”
“大哥,你这抬举,我可受不起……”陈叫山手里拎着空褡裢,意味深长地说,“聪明人用巧办法,老实人用笨办法,从江岸到黄叶铺来,这一路,我是一会儿当聪明人,一会儿又当老实人。好不容易赶过来了,遇上大哥你,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是聪明人,还是老实人了……”
陈叫山此话一出,边捡钱边看摊货老大的人就更多了,当然,正面对着摊货老大的人,是偷偷地瞥一眼,那些处在摊货老大身后的,则齐刷刷地盯着摊货老大的脊背看……
摊货老大嘴巴张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回去了,末了,嘿嘿一笑,“行,我记住你了,等你‘交’钱的时候,我们再谝……”
说完,摊货老大像戏台上的须生一般,将袖子一甩,两手背在身后,昂着头走了……
地上散落的银元,重新装回了褡裢里,陈叫山背着褡裢,朝侧‘门’走去。
王宅之格局,呈一“井”字形,分为厢房、主堂、议事厅、账房、寝室等几大版块。
因为所建时间不长,宅内屋舍皆显得富丽堂皇,干净整洁,墙如雪白,瓦似墨黑,柱若朱红,长廊,飞檐,‘门’楣,窗棂,在晌午的阳光下,异彩熠熠……
行走在王宅之内,陈叫山不禁惊异:独角龙王盛川,本一散船户而已,却干上打劫抢货之勾当,竟积累了惊人财富,此人之机心、‘阴’狠、城府、谋略,尤见一斑!
正常情形下,船队的货物,要经过摊货客和舟楫客的查验,采用十‘抽’其三之算法,算出过江钱,由摊货客开具查验凭单,船队人带着钱货及查验凭单,到王宅账房去‘交’钱‘交’货,账房将查验凭单存根,再为船队的人开具收讫凭单,最后,船队的人拿着收讫凭单,去找王盛川签字盖戳,船队方可通行……
陈叫山如今没有经过这一系列的手续,直接来‘交’钱,显然就复杂一些了。
金娃跟在陈叫山身后,快到账房‘门’口时,轻轻扯了扯陈叫山的衣角,陈叫山当然明白金娃的意思,便小声说,“走,我自有办法……”
受理过江钱的,是一位驼背老汉。陈叫山将一褡裢银元,往木柜台上一放,说了句“老伯好,我是来‘交’过江钱的……”
驼背老汉用巴掌在褡裢上拍了一下,而后抬眼瞥着陈叫山,“查验单呢?”
“老伯,情况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