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不结实,欲断?
老邵嘴里透着浓烈酒气的话,像一梭飞鱼,跃了水,再入水,荡起一圈圈涟漪,传递开去,连岸边的绿草细茎,亦微微晃动了……
人们交头接耳,人们窃窃低语,人们面面相觑,人们大眼瞪小眼……
几个精壮的后生,立即拧了身子,冲人群外围大喊,“走,赶紧去堵桥,可不敢让乱走了……”
“走是能走,慌个啥哩?”老邵瞥着嘴,环视着众人的眼光,透着一丝不屑和轻看,“抢,乱,慢慢过,桥也暂时没麻哒……”
陈叫山从原先“挑女婿”的说法情形里,极快地复苏过:有人喝了酒,话急,也有人喝了酒,话慢,老邵就是话慢的一种。崮繆琰咋【首发】他这一话慢,众人循着话根,话撵话,误会了,曲解了……
这一误会,曲解,亏得及时扳回来了,要不然,还闹出大事哩!
“老伯,走,我们到桥上去看看……”陈叫山觉着:好端端的三月十二赛歌会,因于自己的到来,两岸人民闹哄哄,差点惹了乱,便又对乡亲们说,“乡亲们,大家不用慌乱,不用害怕,慢慢过,都听邵老伯的话……”
陈叫山虽然不晓得老邵是当年的修桥工匠,但通过老邵说话那语气,那眼神,那手势,以及人们听了老邵话之后的反应,便晓得了:这个邵老伯,一定是懂桥的人,说话一是一,二是二,顶用哩!
老邵说话了,陈叫山说话了,人群便都变得乖觉了,不嬉闹了,不戏虐了,不抢不乱了,跟在老邵、陈叫山、通山老汉一众人后面,出了女儿庙,上了缓坡,慢慢朝梁上走去……
身为跑事者,通山老汉现在最关心的是,吊桥有隐患了,今儿的赛歌会还能不能正常进行?
“老邵,你看,人家陈帮主们,大老远来,好不容易赶上这三月十二了……”通山老汉走在老邵一侧,说,“咱这赛歌会,还能闹不能闹?”
“能闹,咋不能闹?”老邵停住步子,打了个酒嗝,歪脑袋看着通山老汉说,“只要别扎堆,别乱哄哄,一窝蜂上桥,看你咋闹,也没麻哒……”
“邵老伯,当年是你修的这吊桥吧?”陈叫山问。(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这一句问话,明显是废话:老邵不是修桥的,如何懂桥?他不懂桥,他说的话,人们如何会听?
虽显废话,但陈叫山仍要如此一问……
陈叫山觉得:老邵是对自己有成见的!
老邵一到女儿庙,一见到陈叫山,开口便说些“也没个三头六臂嘛,有啥看头?”之类的话……
但同时,陈叫山又觉得:老邵对自己并无敌意!
老邵喝了酒,话转得慢,被人们误会了,曲解了,老邵也不急于辩驳,仍旧慢慢说话。在面对着“挑女婿”的说法时,老邵说,“我闺女是好闺女,只要你们两情相悦,我没啥意见!但我要你留下来,是给我们修桥哩……”
不趋名,不虚浮,不急躁,有见解,有定性,有沉稳老邵是有故事的人!
就算是问一句废话,但陈叫山就是希望用一句废话,打开老邵的话匣子,听老邵的故事……
陈叫山个子很高,老邵又瘦又矮,陈叫山走在老邵身边,问话时,便步子放慢,微微欠身了,头低了过去,极显恭敬,晚辈对于长辈的恭敬……
这一幕,恰被半山腰的邵秋云看在眼里了……
远远地,邵秋云看着陈叫山走在自己爹爹跟前,边走边说话的情形,邵秋云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桥的事儿?选女婿的事儿?
此一时,毛毛细雨已完全停了,山腰里有一层一层的淡淡雨雾,白白的,灰灰的,虚虚的,近于炊烟,又比炊烟更稀,更薄,更淡……
密密麻麻的人群,由下至上走来,忽一下全隐了,忽一下又全冒出来了,由下至上,由远至近……
许是老邵喝了酒,稍晕乎,许是山腰路滑,老邵与陈叫山和通山老汉并排走,边走边说着什么,猛一下,老邵滑了一下,险些摔倒,陈叫山眼尖手快,一下将老邵肩膀扶住了……
邵秋云看见这一幕,山腰间那薄薄、稀稀的雨雾,仿佛幻化着迷离的意象来了,时间与空间,错乱跳跃了起来陈叫山弯腰拣起那只绣花鞋,上前几步,走了过来,伸出手臂,递出鞋子,“给……”
眼中是错乱的时空,心中是恍惚的错觉……
邵秋云站立在山坡上,明明是站着没动,没走,更没跑,却感觉自己像爬了一大段山坡,走了一长段路似的,心扑扑跳,不静……
“爹”
邵秋云站在坡上,喊了一声,韵儿很长,其声明澈清冽,比凌江的水还清冽……
“秋云,啥事?”
老邵一抬头,看见了坡上的闺女……老邵兴许觉得,自己起先喝了酒,话慢,令人们误会曲解了,也令自己闺女难堪了,便应了一声,迈快步子,朝坡上走去……
“爹,路滑哩,你慢些……”
邵秋云几步朝下走,与老邵在坡上站了一起……
秋云为爹爹解开褂子衣襟,似乎担心爹爹喝了酒,又爬山路,出汗多,一下便着凉了,并撩起爹爹的衣角,擦着爹爹脖子上的汗水……
雨停了,太阳藏在云背后,没有完全露头,赤亮赤亮的光柱,穿插过云的絮絮阻扰,射得女儿梁一片金红之色,光亮处愈光亮,暗幽处又更暗幽了……
通山老汉走得有些累,停了步,陈叫山随之也停了步,两人不自